秋光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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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的银杏叶正簌簌地落，金箔似的碎片铺满了青砖缝。藤椅扶手上的老猫在打盹，尾巴垂下来，随性地蘸着石阶边的积水。

祖母的竹针在毛线团里穿梭，银发梢沾了桂花香。她总说秋阳像温吞的米汤，要把人晒得酥了骨头才罢休。我蹲在井台边洗山柿子，水珠溅在木盆里叮咚作响，惊得蚂蚁叼着碎屑慌忙改道。

街角烤红薯的香气乘着风来，混着隔壁晒霉的樟木箱味道。灰瓦屋檐下，成串的红辣椒与玉米棒子摇摇晃晃，墙根处不知谁家的芦花鸡踱着方步，忽然扑棱棱飞上歪脖子枣树。这时候连光阴都变得黏稠起来，像熬过三遍的枇杷膏，裹着砂锅里汩汩的声响缓缓流动。

后巷传来货郎的铜锣声，惊碎了满院子的慵懒。祖母从毛线堆里摸出两个铜板，我攥着温热的钱币追出去，布鞋底碾过满地银杏叶，沙沙的响动惊起瓦当上歇脚的斑鸠。货郎担子里的麦芽糖盛在铁皮盒中，映着云翳里漏下的天光，琥珀般晃悠悠地亮。

暮色染上窗棂时，紫砂壶嘴腾起袅袅白烟。祖母把织好的枣红围巾绕在我颈间，线头还带着织针的余温。墙角的晚香玉突然开了，幽香漫过门槛，混着厨房飘来的新米香，竟酿出几分陈酒般的醇厚。

我们都不曾察觉，那些被秋光浸透的琐碎，早已悄悄爬上记忆的绸缎，绣成了永不褪色的缠枝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