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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往事（中）
灵山的山顶是一块光滑的巨石。
灵山妖在这块巨石上升了一堆火，烤着狼肉。
他每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一次。灵山虽不是很高但由于周围都是平原，所以从山顶可以看的很远。他喜欢这种感觉，抬头看到的是广阔的天空，低头看到的是无垠的大地。很空寂，仿佛天地间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每当这时候，灵山妖总会莫名的想起很多事情。
他会想到，母亲被猎人杀死之后，他将母亲的尸体埋在了满是熔岩的地洞中，又与其他的麒麟打的遍体鳞伤，只为带一些血菩提放到母亲安息的地洞中。其实，如果母亲没有离开地壑，如果母亲能经常吃到血菩提，就凭人类是伤不了它的。
他还会想到，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不论走到那里总是会望着它的故乡，地壑的方向。而他自己则一直说着人类的语言，甚至有时会地跑到村落的旁边，偷偷的看着村里的人们。其实，他和母亲都是想回去的。
只是从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和母亲相遇的瞬间，一切就已经回不去了。
但灵山妖从不后悔自己曾作了一个火麒麟的孩子。他想，母亲也一定没有后悔过。因为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母亲在深情地注视着自己。
“好香的肉，可否分得一块？”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灵山妖的回忆。灵山妖回过头来正看到一个弱冠少年登上了巨石。那少年穿了一身白色的绸衣纤尘不染，干净的像是落入凡尘的云。
少年选了块干净的地方坐在了灵山妖的身旁。已经很久没有和人类坐的这样近了。但灵山妖却不觉得这少年讨厌，他随手撕下一大块狼肉递给少年。少年吃的津津有味，吃完之后连手上的油脂都吮了去。
“狼肉味咸质糙，本非美食。但这块狼肉却炙若肥牛，当真好吃”，少年有些忧伤的浅笑着，“只可惜我虽吃了你的狼肉，却还要杀你。”
少年的声音很轻，但一个“杀”字说的却是明白不过。
灵山妖一惊，便见少年已然一掌轰了过来。灵山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飞身一纵而起躲开少年一掌，同时烈火般的真气从心坎中涌出。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燥热。这烈火般的真气来自于火麒麟的精元，自从灵山妖吞下火麒麟精元的那一刻，这力量就融化在了他的血脉之中。
初见灵山妖如火般的真气，少年有些诧异的“咦”了一声，随即纵身而起又一掌轰向灵山妖。
灵山妖真气翻涌着经尺、桡动脉灌入左手掌心，屈指成爪，一击迎向少年。灵山妖爪力浑厚，直透出逼人的热浪。哪知刚对上少年的掌便觉不对，少年的掌力竟柔如流水一般！
少年手掌一翻，一招浪卷云翻，轻巧的带着灵山妖的爪当空划了个圆。灵山妖只感到少年的掌力如浪卷狂沙云翻千里，霎时间就将自己的真气泄的得无影无踪。大骇之下，灵山妖急忙将真气聚致右手再一爪掏向少年心窝。少年不慌不忙再一掌对上了灵山妖的爪，掌力仍如流水一般！
少年掌力如江水东逝向后撤去，将灵山妖的爪力主动吸了过来，再身形一转，不但轻巧的避过这一爪，更顺水推舟借势往灵山妖背后一推。好一式引水东流！灵山妖顿时收势不住，被少年摔了出去，滚下巨石。
在略有些陡峭的山石上滚了好几圈，灵山妖方才抓住一株小松树稳住身形，哪知一抬头便看到了一袭洁白的绸衣落在身前。灵山妖怒吼一声，跃起扑向少年。少年依旧在挥掌间便将他的杀招泄于无形，轻巧的几招间又将灵山妖摔了出老远。而当灵山妖抬起头来，却又看见那白色的绸衣飘落在眼前。
两人的过招就这样不断的重复着。少年的内力轻柔如水，招式缥缈如云，却总能将灵山妖那霸烈的攻击和如火的真气泄于无形。
就好像流水无形，却柔而有章。
第四十九次被摔出去的时候，灵山妖滚了很远，一头扎进了清凉的河水中。他挣扎着爬起来，清凉的水流沁入他周身的伤口中，缓解了火烧样的疼痛，让他战斗中狂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灵山妖四顾一看，自己正站在一条浅浅的小河中。在他的印象中这条小河是在灵山的半山腰。原来他已经和少年从山顶一路打到了这里。
伴着衣袂被风吹动的声音，少年飘然落在岸边。灵山妖猛然跃出河水，同时催动全身的真气。怎料身上伤的重了竟吐出一口血来。
“口中吐血，证明已伤及五内。你的真气行于血脉大异于常人，运功越猛五内的伤就越重。你赢不了的，不如让我给你个痛快吧。”
少年淡淡地说，眼神却中有些不忍。
“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灵山妖很平静，“可是我还不能死。母亲在看着我，我要连母亲那份一起活下去。”
听了灵山妖的话少年轻声说道：“那你可知道，被你杀死的那些猎户也是有母亲的。”
“我从没有主动去找过那些猎户。可他们杀了我的母亲，还要杀我。我没有办法才杀了他们。”
少年叹了口气，从他第一眼看见灵山妖就觉得他不像是山下人传言中那样凶恶的妖怪。现在他更觉得能这样平静面对生死的灵山妖是不会撒谎的。或许，灵山妖真的是迫不得已才杀人的。
微微摇了摇头，少年一拂手，说道：
“罢了，今日我已没心情杀你。不过，你要小心。你已经成了这附近有名的妖怪了。从今往后会有很多人来杀你的。”
“为什么？”
皱了皱眉头，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灵山妖的问题。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大多不过是打着人间正道的幌子，其实是想借杀妖扬名天下。但人世间的险恶如何能对这个生长在山里毫无心机的灵山妖解释清楚？
“因为你是妖。人杀妖不需要理由。”
少年最后只好这么说。
灵山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要走了，来日再见或许就是取你性命之时。”
少年说着从小河边折下一苇芦叶投入河水中，然后一跃而起足尖轻点在芦叶上。竟然就这样踏着芦叶顺水漂流而下。
灵山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已经远去的少年大喊。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被灵山妖的喊声一惊，一只水鸟从河面扑棱飞起，留下几圈涟漪碎在碧波中。呼啸而过的风吹起少年的衣角，像扬起的帆。只听少年的声音遥遥传来：
“孤鸥弄水低，凌舞波中逸。千里北寒风，一叶飘遥舟。我姓许，名字就叫逸舟。”
少年的来和去就像是一片飘过天空的云，淡然而神秘，不留下一丝痕迹。只在灵山妖的睡梦中中残存一抹模糊的白色身影。
但是少年说得对，从那之后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涌入灵山前来追杀他。于是从那时起灵山妖变了。从前在灵山中只要小心猎人的刀弓，而后来面对的则是江湖中人的凶残与阴狠。为了生存灵山妖变得越来越会杀人了。
灵山妖在江湖人士的追杀中挣扎求存了十年。这十个年头里，不断的有人要杀他，而他也不断的为了生存而杀人。在似乎无尽的厮杀中，灵山妖体内的真气被锻炼的越来越强横。原本只是真气运转在血脉中，到了后来竟然能以血炼出赤色的火焰来。而在面对了江湖中人各种各样的武功之后，灵山妖竟然自己摸爬滚打出了一套武功。当然灵山妖是不懂得为这套真气和武功取名的。
倒是那些侥幸在灵山妖爪下逃生的江湖人士为这种以血炼火的武功起了个名字——血火魔功！
很多江湖中人死在血火魔功之下，而死的人越多灵山妖的名字就越响亮，于是慕名前来除妖的江湖人士就变得更多。仿佛一个螺旋无尽的在延伸。
在面对那些来取他性命的江湖人士时，如果有机会灵山妖会问他们为何要杀他。
他曾问过一个叫沈轩的少年剑客。那少年剑客在夜里偷袭他，雪亮的剑毫不犹豫地斩向他的颈。剑客说是为了提他的头向昊空门主提亲，因为他深爱着昊空门的千金。
他曾问过一个叫黄灵的少女。那少女长得美如天上的星辰，一对分水刺却使得阴狠至极如毒蛇的牙，险些要了他的命。少女说是为了用他的命向师傅去证明，她比大师兄更配作一个掌门。
他曾问过一个叫董州的书生。那书生看似弱不禁风，却用追魂的暗器在灵山中追杀了他整整三天三夜。书生说他需要钱，而有人出千两黄金买他的头。
他还曾问过……
…………
灵山妖还问过很多很多的来杀他的人。每一个人的理由都是不同的，而灵山妖从来也没有搞懂这些理由和杀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于是他想，那个叫许逸舟的少年是对的，他是妖，人杀妖其实不需要理由。
这样仿佛无尽的杀与被杀让灵山妖觉得很疲惫，生活在血腥中的他总是想，原来活着是这样的不容易。只有当他来到灵山的山颠，面对无垠的天地时才能得到暂时的释放。那时他闭上眼睛就会看见母亲温柔的眉目，很安宁……
有时闭上眼灵山妖也会看到那一抹模糊的白衣，隐隐中期望着再会。虽然，那叫许逸舟的少年说要在下次见面时杀他。但灵山妖到底是觉得那少年和江湖中人有些不一样的。
日子就这样过了十年。在十年后的某一天，灵山妖突然发现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江湖人士来追杀他了。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回到以前的生活让他觉得很好。然而那天却来了一个真正的妖。
那是一只虎妖。
虎妖找到了灵山妖，告诉他万岁妖帝已率领百万妖兵于人类的皇帝开战了。虎妖想让灵山妖和他一起去投奔万岁妖帝。
灵山妖拒绝了。他忘不了噩梦中两个母亲死时的情景，还有她们冥冥中注视着自己的双目。他知道母亲只希望让自己平静活着。杀戮是残忍的，正如那叫许逸舟的少年所说的，被杀的人也都是有母亲的。
虎妖也不勉强。只是它走时留下一段话：
“ 我们虎妖的嗅觉很灵敏，我闻得出来，你其实是人类。但是其他的人类认为你是妖，你的凶名早已威震四方。各路江湖人士都想要你的命。他们已经追杀你十年了。最近却突然都没了声息，你不觉得奇怪吗？因为万岁妖帝和人皇的开战了，他们都去了人皇的军队。但这一战要是万岁妖帝败了，天下的人类绝不会再让妖有容身之地。你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灵山妖没有把虎妖的警告当一回事。他以为最多不过是回到那种被追杀的日子。
可是他错了，注定中的结局正在向他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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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6 20: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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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 写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