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怎么会这样》作者：SHANHUSHI【完结】

SHANHUSHI

　　陈浩，这是他的名字，陈浩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妈妈在离婚后就消失，爸爸常年不在家，他是由奶奶带大的。
  奶奶成天在他耳边唠叨爸爸的不是，妈妈的不好，爷爷的暴躁。
　　陈浩的成绩并不好，奶奶也总在他耳边絮叨，她也只会这么做，因为她不懂得加减乘除和之乎者也，陈浩若是听烦了，就和她吵。他曾在电视上听到一个词“问题儿童”，他想，那是说他的。
  17岁，应该算长大了吧，于是，他像许许多多的农村孩子一样，进城，打工。
  初进城的新鲜和不安很快过去，慢慢的，城市那灯红酒绿的繁华再也掩不住心底的寂寞，他迷上了网络游戏，在那里，他是王者，在那里，世界以他为中心。
  他在玩游戏玩到眼前发黑的时候会想，如果以前学习的时候这么用功就不是今天这种情况了吧？
  不过，没有如果。
  后来，陈浩打工的那个小厂老板把六百块钱丢到他位子上，黑着脸告诉他：你被开除了！
  他在网吧里痛痛快快的玩了三天，然后迷迷糊糊的回到租的小屋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醒来的时候是是晚上八点多，他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去了夜市。
　 他喜欢夜市，那里很热闹，东西好吃，也便宜，很像小时候爸爸妈妈带他去逛的庙会。
  他坐在小凳子上吃着麻辣烫，吹着凉凉的夜风，惬意又失意。
  狭小黑暗的巷子，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啃着烤鸡腿，他想，明天该找工作了。
  巷尾处闪出的两个黑影拦住了他，黑影手上的刀子映着黯淡的月光却折射出森幽幽的寒光，那刀子堵住了他的叫声，“不许叫，把钱掏出来！”那声音的主人或许和他是一般大的年龄。他乖乖的掏出钱。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我失业了。”那时他在想，这一句话，或许会改变他的一生，但，那又怎样呢？
  那两个人领他去了一座废弃的小楼，一个叫飞哥的人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他想，他以后就是问题少年了。
  那天拿刀逼住他的少年叫姚强，和他一样父母离异，只是，姚强是由母亲带大的，他家里是有条件供他上学的，但是，他嫌母亲太啰嗦，自己跑出来了。
　　他们两人和另一个叫徐凯的经常一起行动。
  钱，来的很快，也去的很快。
  有时，他们几个会聚在一起喝个啤酒，倒霉时，他们一起蹲派出所里受教育，出来后，挪个地方，依然如故。
  飞哥偶尔请他们吃饭，拍着他们肩膀说，咱们都是好兄弟、好哥们儿！
  他也会在过节时或者月底给奶奶打去个电话，告诉她，不用担心，老板对我很好，工资给的不低，食堂的饭也好吃，每顿都有肉，奶奶这时就很高兴，说，那就好，那就好。
  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起奶奶和父母，然后，他就不敢想了。第二天，还是和那帮“哥们儿”一起没心没肺。
  终于，他攒够了两千块钱，寄给了奶奶，告诉她，这是自己挣的。奶奶很开心，打电话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让他注意点身体，不要老是干活，累的话请假歇一天，买点儿好吃的，他说好，会的。
  挂了电话，他蹲在墙角哭了，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手腕，疼得越很，他心里才越舒服。
  “你……怎么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担心的看着他，眼睛的主人是个漂亮的女孩，穿着纯白的连衣裙，不谙世事的眼神像极了象牙塔里的公主。
  顺着女孩儿的视线，陈浩看向自己的手腕，已经被咬出了血，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陈浩就是这样遇见周雪的。
　　周雪是个天真得过分的女孩，善良的让他这个坏人都担心。在相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就跑去给他买了创可贴，安慰他，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的陈浩的心咚咚直跳。
　　她就像是初冬的第一场新雪，铺满了整个大地，白茫茫一片，美好的洁白，让人不忍玷污。陈浩别扭的道了谢，皱着眉走了，他甚至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就这样被别人给骗走。
　　回到租住的小屋，打开窗户，清风和阳光一起流泻进来，陈浩伸开右手，汗津津的，手上有用钢笔写的手机号码，末尾的两位数已经被汗水浸湿，看不清楚了，那是他走时周雪写给他的，他还记得那时的感觉，钢笔尖在手心滑动，麻麻的，痒痒的，一直痒进心里。
  晚上，他拿着抄写了号码的纸片发呆，旁边放着一部苹果的山寨机。
  房门开了，姚强走进来，拍拍他的肩膀，他一激灵，“唰”的一下握紧纸片，姚强说：“走，干活了。”
  生活在黑暗里，陈浩越来越渴望阳光，他总会想起周雪，她的笑容，纯真的像三月的阳光。
  终于，陈浩决定给周雪打个电话，他在纸上写了号码，把可能的最后两位数一一列出来，一个一个的试。这个过程像极了冒险，你永远不知道电话接通后对方是谁，有的是空号，还有一个竟然是警察的手机号，当即把陈浩吓出一身冷汗，敷衍两句匆匆挂了电话。
  然后，他终于拨通了周雪的电话，当听到对方轻轻的“喂“了一声之后，陈浩愣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自己有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插入别人的生活呢？
  他没吭声，周雪顿了一会儿，仿佛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猜道：“你是那个想不开的男生？”
  陈浩又愣了，片刻后才回答说：“是，我是想谢谢你的。”
  “没关系、没关系。”周雪好像在那边笑，虽然才见了一面，可陈浩却能想到她两眼弯弯笑眯眯的样子。她继续说：“那天看你那么伤心，我还以为你要想不开了呢，这几天也没给我打电话，我还担心的不行呢，幸好没在电视上看到有男生自杀的新闻。”
  陈浩愕然，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他们约了星期天见面，往常这时候都是陈浩“干活”正忙的时候，这次他给自己放了假，忐忑的去见周雪。
  一天时间，他们就熟了，周雪对人毫无顾忌，几乎把自己的家底交代清楚。
　　让陈浩惊讶的是，活泼的周雪竟然也是父母离异，不过后妈对周雪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就是管的有点儿严，每天要准时回家，去同学家要打招呼，每天只准上网一个小时，不许交男朋友，等等等等，周雪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的给陈浩数手指。
　　陈浩笑，他多希望在小时候有个人来管管他啊。
　　在小饭馆吃饭，周雪夹着一片红烧肉，笑着对他说，现在的妈妈做的红烧肉最好吃，陈浩微微一滞，他小时候过生日，妈妈也会给他做最拿手的红烧肉，那味道，他现在还记得。
　　他们经常见面，聊天，周雪曾笑着说：“好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啊，什么烦恼都没了！”
　　他经常在见面后失神，自己发呆，一起时有多开心，分开后就有多空虚，水深火热的煎熬，甜蜜痛苦的交织。
　　他偶尔也会想退出，和飞哥说，飞哥就会拍他的肩膀，说：“说啥傻话啊，走，喝酒去！”然后，在烂醉中，事情不了了之。
　　时间就这样在空虚和不安中匆匆流过。
　　这年下第三场雪的时候，奶奶给他打电话说：“浩子，快过年了，回家吧！”。
  他想家，却不敢回家。
　　那种抓心挠肺的不安和空虚让他直想撞墙！他哭了。
  他找到飞哥，说，我想退出，真的！
  飞哥定定的看着他，说，好，不过要干完今年的最后一票，干完，回家过年。
  他说，好。
  飞哥递给他一把水果刀，说，小心的点儿。
  目标是个小小的金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每天晚上十点半准时锁门，店里不留人，但有摄像头。
  夜晚十二点，徐凯在外面把风，姚强开了锁，两人都蒙了头，猫腰进到店里，嘴里咬着小手电，姚强很高兴，小声的哼着歌，陈浩在橱窗里大把的抓着金首饰，放进包里，一分多钟后，两人准备离开，陈浩不经意的一眼，看到了柜台里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愣了一下，把头凑过去，上面有张卡片，卡片上写着两行小字：祝我亲爱的女儿十八岁生日快乐！送给世上最美的小公主，周雪。那一瞬，陈浩只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窟窿里。
  “愣什么！走啊！”姚强看他不动，焦急的催促。
  他迷糊的往外走，头脑一片空白。外面的徐凯兴冲冲地跑过来问，“好了？快点走！”
  “走!”姚强给他和自己扯掉头罩，准备开溜。可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灯光映上了三人的脸，一辆车子在金店门口停了下来，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一个中年男人下了车，他似乎喝了酒，对车子里的人大声说了句：“谁说我不疼闺女！让你看看，我特地给闺女买的！那宝石，这么大个儿！”男人正是金店老板，他比了下大拇指甲盖，不甚稳的往店里走。
  这边陈浩三人嗓子都提到喉咙眼，对望一眼，快步就走。
  喝醉了的金店老板伸手去拉门，门没锁，直接开了，他一怔，酒立刻醒了大半，站起身喊道：“抓贼啊！”看到快步离开的陈浩他们，嘴中喊道：“站住！小偷！”
  三人被这一喊，甩开步子狂奔起来，金店老板起身去追，几人离得不远，转眼间就被追上，几人厮打起来，三人身板单薄，徐凯被撂倒，金店老板被姚强扳着腰，他踹上陈浩，摔在地上的陈浩脑子一热，从兜里掏出水果刀，抵上了他的胸膛，场面登时冷住了。
  徐凯从地上站起来，姚强也松开他，站到陈浩背后，金店老板已经乖乖不动了。
“不要冲动！别伤害他！”一句惊慌的女声传了过来，陈浩顿时呆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没听到，他还会感觉到这声音耳熟，好像她才离开他一天，昨天还在用这声音喊他：“浩浩，起来吃饭啦！”
  女人走过来，并不敢靠近，怕激怒陈浩，她说：“我放你们走，你们别伤害他。”
  陈浩现在甚至忘了这是抢劫现场，他只想看看她，他也这么做了，昏黄的路灯下，他扭头，看着她，呆呆的看着她，显然，她过得很好，容貌和记忆中的并没多大改变，甚至可以说是变漂亮了，真的很漂亮。
　　一种莫名的委屈感冲的他鼻头发酸，陈浩的眼睛忽然就湿了。
  女人也看着他，表情由惊慌变成不可置信，她试探的喊：“浩浩？你是……浩浩？”
  陈浩张张嘴，有些嘶哑的喉咙吐出一个单音，不知道想说什么。
　　姚强从背后拉拉他，示意快跑，可他仍在晃神，一种甜蜜的毒药正在他心脏里发酵，他不想离开。
  看他走神，被他用刀逼着的男人忽然动了，扭上了陈浩的胳膊，他回过神，和男人厮打在一起，混乱中，男人的动作停止了，摔倒在地上，他的胸膛上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流了出来。
  几人都呆住了，姚强和徐凯对望一眼，拔腿就跑，陈浩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怔住了，女人软软的坐在地上，表情呆滞，崩溃了一般，双手抱着头低声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陈浩也在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远处，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光影摇曳中，青春，碎了一地……       
（完）

正文·3905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