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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1/15出版】《昙华浮梦·上下》作者: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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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完结] 【2013/01/15出版】《昙华浮梦·上下》作者:萝依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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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0]以坛为家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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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 20:36: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10.10 于 2016-6-29 21:41 编辑


TXT下载:《昙华浮梦(出书版)》作者:萝依【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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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森林系列821
作者:萝依
书名:昙华浮梦·上
绘者:忆君
出版社:鲜欢
出版日期:2013/1/15

封底文案:
  萝依 首部东方古代穿越力作

  恋人病逝,伤心欲绝的唐昙意外发生车祸,
  灵魂竟因此穿越到了古代。
  本打算低调安分地过完这离奇一生,
  却不想在这个时代,
  遇见了拥有与死去恋人相同样貌的男子!
  明知权倾一时的古仲颜并非自己魂牵梦萦的对象,
  他的接近、他的温柔,
  也只是为了自己冒名顶替的身分──长生侯府少主,
  然而,残破不堪的心,仍无法自拔地因他而悸动、沉醉。
  若上天垂怜,赐给唐昙重生的机会,
  这本不属於自己的小小幸福,他能不能再次握住?

封底文字:
  「……三个月,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说服我。但前提是,不要干涉我现在的生活,让我继续在药铺里当学徒,也不要透露我是长生侯少爷的身分。」唐昙最终还是无法彻底狠心,提出了条件。
  他做不到看著古仲颜那双眼中露出困扰之色,更何况对方那忠心耿耿的态度……一想到这点他就硬不下心肠,只好退一步。
  古仲颜眼中闪过诧异与惊喜,但并未表现在脸上,沉著的点头表示明白:「在下知道了,但希望少爷能接受在下安排护卫暗中保护您。」
  和孟朝胤相同容貌的古仲颜,对唐昙来说,就像是溺水之人遇见的浮木般,让他不由自主的想紧紧攀抓不放。


书名:昙华浮梦 下
作者:萝依
绘者:忆君
系列:绿叶森林系列822
出版社:鲜欢文化
出版日期:2013年05月28日

【封底文案】

明知前世的爱人已逝,
古仲颜只是个拥有同样容貌、同样温柔的男人,
唐昙还是舍不得放他离开,
两人立下了交易,却不知道彼此的心早已悄悄陷落。
似曾相识的关怀呵护,让唐昙重拾再爱一次的勇气,
古仲颜偶俺流露的爱意与独占欲,
更让他几乎以为幸福唾手可得。
然而,自己重生的这具身躯曾经是个男宠,
当初极度宠幸却又将他狠狠抛弃的王爷,
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封底文字】

「看见襄王……你真的没有半点印象?」看着怀中慵懒的青年,古仲颜还是忍不住询问。
万一唐昙忆起与襄王相恋的过往,那他该怎么办?事到如今要他放手让唐昙自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唐昙听出古仲颜语气中的忐忑与妒忌,忍不住露出浅浅笑容。
「……仲颜,你不觉得那个襄王……其实有点像你吗?」唐昙意有所指地道。
古仲颜瞬间就反应过来唐昙的意思,但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唐昙也不知道事实是否如他所猜想那般──正牌的唐家小侯爷曾喜欢过古仲颜却不自知,遇见和古仲颜有外表几分相似的襄王,不知不觉就陷落下去。
然而兜兜转转,这具身体还是回到了古仲颜身边,只是内在早已经换成了唐昙。

【人物介绍】

唐昙(温秋甫/唐甫):个性内敛平淡的穿越重生受,相貌清秀,重生的身体有着一样的容貌。在他穿越过来前,此身体曾为爱隐瞒身分成为襄王的男性情人温秋甫,在唐昙重生之後又舍弃掉假身分离开了王府。

古仲颜(孟朝胤):沉稳忠心,容貌俊挺深邃,由在长生侯府当总管的舅父以义子身分抚养长大,理所当然的接任总管一职,并决心找回唐甫少爷,却没想到找到唐甫时,唐甫的身体里已经不是唐甫,而是唐昙。

试阅:

楔子

  「阿昙,答应我,不管我们最後结果如何,你都要坚强的活下去,然後找一个更好的人幸福的生活。」
  那句话,言犹在耳,可是当结果出来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他而言,那个人已经是他遇过最好的,没有谁可以比那个人更好,或给他更幸福的生活,他拒绝接受对方的那席话,然後看见对方消瘦的脸庞露出悲伤又心疼的为难表情。
  不想让对方露出那样的表情,但他没有办法。
  从得知对方罹患癌症到开始接受化疗,他没有一天不向上天祈求不要夺走他深爱的人,可是看著对方那原本比自己高大宽厚的身体,一天天变得孱弱消瘦,他的心也无比疼痛。
  对方握著他手掌说著那番话的时候,厚实的手掌也已形如枯槁,甚至感觉不到什麽温度,他看著那人的手、听著那人的叮咛,忍不住拒绝著并崩溃地大哭。
  为什麽会如此残忍呢?在他好不容易拥有了以为可以一辈子最好的幸福时,却被狠狠地敲碎了这场美梦。
  当那人咽下最後一口气,耳边传来心电仪哔哔作响的声音时,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什麽也无法思考。
  他甚至不明白那之後自己到底是怎麽撑下去、替对方完成丧事的。
  直到一切结束,他捧著对方的骨灰罈时,才真正地感觉到,再也不会有人每天温柔地对他说早安,摸著他的头一边露出宠溺的笑容,不会再有人抱著他,呢喃著温柔话语。
  什麽都没有了。
  曾经他以为,电视和小说中那种爱得死去活来、没有对方就不行的爱情,并不可能存在於他的世界当中,他总是被亲朋好友说个性太淡薄难以温热,这样的他,别说爱上一个男人,连爱上一个人,对那些朋友们而言都是不可思议的。
  可是他却爱上了,然後,了解到什麽是犹如呼吸般自然又难以或缺的爱情,了解到不是失去一份感情他也不会怎样,而是没有爱到那样深刻。
  心里像是有个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空空洞洞的,什麽也填补不满。
  朋友们看他的样子,都很担心他会做傻事,几乎每个人每天都轮流到他家报到,防止他有什麽意外。他知道那是关心他,虽然一再冷静的说他没事,却也没人相信,顾他顾得紧。
  他知道自己不会做傻事,他知道生命的可贵,而且那个人也希望他好好的活著,他只是……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冷静透气的空间,所以趁著大夥都不注意的时候,留了张纸条说他出去走走透透气,便一个人开著车出门散心。
  他一个人开车走走停停,驻留在曾经和那人一起看过的风景处,回想著那些曾经的美好记忆,彷佛这样就能带给他活下去的力量。
  海浪拍打著崖壁的声音澎湃又规律,看著那片致蓝,那些悲伤彷佛在海中浮沉的沙子,不断的拍打上来、又被卷袭下去。
  他从没想过自己是如此不坚强、如此脆弱。
  恍恍惚惚的,他想起那个人曾说过他是外表坚强但内心脆弱的人,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当成开玩笑一样,却没想到那人把自己看得如此透澈。
  他的坚强只是因为没那麽在乎,或是看得比较淡……毕竟他身边已经没有什麽亲人。他失去的太多,留住的太少,原本以为他终於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到头来却依然和从前一样,什麽也没有。
  是不是只要他爱的人,都会从他身边消失呢?他很难不如此去想。
  若是如此,或许当初他就不该爱上那个人,不该留恋对方所给予的温暖,那麽现在也不会觉得如此寒冷。
  「胤……」他不由自主地呢喃著对方的名字,光是如此,就让他一阵鼻酸,眼角涌上泪水。
  这样多愁善感的自己,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
  春寒料峭,当夕阳逐渐西沉,海风吹拂而来时,仍让他微寒地轻颤了颤,他拉紧身上的外套转身走回车上,才刚发动车子,就传来一阵简讯声让他愣一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把手机遗忘在车上,他拿起来看了看萤幕,嘴角露出苦笑。
  来自各个朋友的简讯与未接来电次数几乎要灌爆他的手机,每个人都对他自己一个人出门紧张得半死,即使他有留纸条也不太相信他不会做傻事。
  他有那麽脆弱吗?以前不都唠叨说他反应太冷淡,像没血没泪的机器人一样……好吧,他想是自己前几次的崩溃大哭吓到他们了。
  但他也只是想要一个人冷静冷静,要不然看著周围的人一直用欲言又止、担心与同情的目光看著他,连他都觉得自己更加悲惨了。
  他离开了海岸边,行驶在悬崖峭壁的公路上,想起以前自己和那人开玩笑的说,怎麽他们走这条鬼故事纷传的公路却从没遇过灵异事件……如果灵异事件能让自己看见对方,那他或许会很高兴吧?他忍不住自嘲著。
  在他分心想著这件事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让他不由得吓了一跳,转头看著手机萤幕上显示的名字时,说不出是松口气还是失望……那种复杂的感觉让他想苦笑。
  有那麽瞬间,他还真是期待那是来自灵界的电话呢,可惜并不是。
  他将手机放在旁边的架子上并按下扩音键,一阵焦急的女音就急匆匆的传了出来。
  「小昙你跑去哪里了?没事吧?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小竹姐……我没事啦,只是出来冷静和看看风景,我不会做傻事的,我现在就要回去了。」
  被关心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温暖,虽然失去恋人很痛很痛,可是他知道对方为自己留下了许多东西,那些是让他没办法轻易割舍抛下的关怀。
  自己是从什麽时候被对方拉进他的世界,习惯了那些温暖呢?让他即使失去爱情仍有亲情与友情包围著他……这是以前的他从未想过的,也想像不到自己会舍不得的。
  像现在打给他的孟雨竹就是恋人的姐姐,自从他和恋人交往以来,也一直把自己当成自家人一样的关心,让一直缺乏家人关怀的他,因为有了恋人之後,才感受到何为亲情的温暖,也因此会对这世界仍有所留恋不舍。
  「你真的……会回家噢?」电话那端的女性仍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他知道对方一直很担心自己会追随她弟弟离开,纵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却跟一般姐弟一样。他想,对方失去家人的痛也不会比他少,而且也没办法再承受另一个「弟弟」有任何意外。
  「小竹姐,我不会寻短的,阿胤是那麽样的想活下去,我拥有比他还多的时间,我会替他好好活著,替他照顾你这个姐姐的。」是啊,他会更加珍惜,握著那些美好记忆撑下去。
  「你这孩子……唉……快点回家吧!我和阿野等你回家吃饭。」
  「好,我知……」他还没回答完,前方对向车道突然闪进一阵刺眼的灯光,以及冗长的喇叭声、自己直觉反应踩下煞车後的巨大煞车声响,还有……很模糊、很焦急,和电话那端传来的紧张声音融杂在一块,他甚至分不出是自己的幻听或是电话那端的声音。
  「阿昙!」
  「小昙?那是什麽声音?怎麽了?没事──」
  那短短的几秒间,他只感觉到一阵剧痛、翻滚的车体、星空、海面,还有最後失去意识前的那充满苦笑的念头。
  啊啊,这下子说他不是自己寻短,大概也没几个亲朋好友会相信了吧?


第一章

  就这样意识反覆地在黑暗中载浮载沉了许久,他突然觉得有股拉力将自己硬扯向某个地方的失速坠落感,让他身体微微一震。
  当他恍惚有知觉的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四面八方朝他挤压而来的水与汩汩水声,水面上摇曳不清的影子,以及模糊的喊叫声,他只有短暂瞬间的困惑,便又再度的失去意识。
  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处於浑身燥热不舒服、意识昏昏沉沉的状态,似乎有谁在他旁边说话、担心地哭泣,希望他快点醒来。
  谁……?
  阿胤……吗?
  不……那是不可能的事,阿胤已经死了,他还记得阿胤最後的一句话和表情,都是充满著对他的不舍,还有握著他的手无力垂落……
  还是说、是小竹姐呢?
  在那种情况下他如果还能活著,那也堪称九命怪猫了吧?想著想著,脑袋又陷入昏沉无法思考的状态。
  当他终於脱离那种沉重疲倦的状态,缓慢地睁开眼睛时,有好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眼顶上是颜色黑沉的木头,刻饰著华美的飞天图,身底下是硬邦邦不怎麽软的木板……这不是俗称的红眠床吗?他被什麽乡下传统人家救了?
  这是他睁开眼之後的第一个反应,只是当他视线往旁边挪动,看见这个房间的一切时,整个人就傻愣在当场,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清醒。
  就算是还保有许多乡村传统古物的人家,也不可能把房间装饰成这样,这种程度的摆设与装饰,已经是古迹或电视电影拍摄才有可能的完整,起码一个正常的现代人应该不会想住在这样古色古香的地方,甚至让人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不,好像不是感觉而已。
  当他目光从那些精致华美的木造装潢摆设中挪开,落在那个活脱脱就是从古装剧走出来、趴在圆桌上休憩的少女,他有种呆滞错愕的感觉。
  他不认为有谁会这麽无聊又大费周章地跟他开这种玩笑,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落入人家古装剧拍摄现场,谁没事会找一个真的昏迷的人来当临演?
  所以现在是……?他瞪著床顶的木板和旁边的屋顶,认真思考自己现在到底是什麽情况。
  「公子,您醒了吗?我、我马上找大夫过来!」从小睡片刻当中醒来的古装少女,在揉揉惺忪睡眼转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时,露出高兴又感动的表情,似乎想夺门奔出去找人来,但立刻被他给叫住。
  「等……等……」脱口而出的沙哑声音有点陌生,连他自己都有些吓一跳,不是说因为沙哑而陌生,他以前重感冒时也有破音到连他自己都认不太出来过,但是现在这个声音很明显和他原本的并不太一样。
  如果以阿胤当时的比喻来说,他以前的中音像是温润和缓的中提琴,那麽现在这个就像是声音更高更强烈的小提琴,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公子有什麽吩咐吗?」
  少女带著卷舌口音、有点拘谨的态度让他深感不妙。
  他生长的小小番薯岛,一般而言就算山地腔也不会有这种口音,这种口音最多也只出现在一些当年跟著国民**飘洋过海的老一辈身上,再之後的即使再如何字正腔圆也不会卷这麽重。
  「你……是谁?」他非常非常认真的问,然後看见少女原本惊喜的俏丽脸庞上露出错愕、接著是惶恐的表情。
  「公、公子不记得小婢了吗?小婢是绿绣啊!跟在您身边四年的绿绣啊!」少女手足无措地说著,但见自家主子一脸茫然又陌生地望著他,那些喜悦瞬间都被害怕给淹没,「您、您等等、我去找大夫和总管过来!」
  这次少女不等他再唤住,嘴里就喊著「不好了不好了」地冲了出去。
  看著屏风另一边的木门「咿呀」地摇摇晃晃发出声音,他觉得自己比对方还想要大喊大叫──虽然那似乎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在自称绿绣的少女离开之後,他更加认真思考与回想自己到底发生什麽事。
  他只记得……那时候他和小竹姐正在边讲电话边开车,然後对向车道似乎有阵闪光与庞大的卡车头朝他冲撞过来,他看见海平面然後就……
  死了?正常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通常因为GPS导航系统导错路,让人开著开著就掉进水中的人都不见得能活了,何况是被一辆大卡车那样猛烈撞击,还连车带人地从悬崖峭壁上掉进海中,那种冲击力下他能活著才是神迹了。
  但现在他不仅是活著,还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唐昙很冷静的思考与归纳著现在的状况,然後推论出一个他以前大概会看一看就笑笑带过的可能性。
  传说中的,穿越。
  噢……这真是太不可思议又太莫名其妙了,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他身上?
  与其给他穿越,为什麽不乾脆一点让他去阴曹地府见阿胤呢?还要让他一睁开眼睛就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且还是各方面都会很麻烦的地方。
  所以现在他到底要怎麽办?他又不是那些开了什麽外挂的男女主角们,当年念的历史也还了泰半给老师,能记得「黄尧虞舜夏商周、归秦继汉三国後、魏晋南北隋唐继五代宋元明清民」这样的口诀就已经偷笑了,要像那些主角们还能伪装成一个半仙预知,那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不……他其实该感到惊慌紧张一些才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脑袋此时此刻还有馀裕想这些有的没的。
  但也或许是他没有想像中的冷静,所以才用这些有的没的胡思乱想来填补他脑中的空隙……唉,好矛盾的思考。
  他居然就这样死了,也未免太不真实。
  明明还在为失去挚爱而感伤难过,但下一刻自己却这样,毫无预警地,就结束了他的一生,然後像作弊一样的被塞进另一个人生当中。
  人的一生是可以如此快结束又重新开始的吗?真的是让人感到莫名其妙。
  但是,这样就真的和恋人的一切给切断了吧?那些美好的记忆、家人,还有一切可以用来缅怀对方的东西,什麽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些留在自己脑海里、不知何时会模糊淡去的记忆。他开始觉得恐惧。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身在何方,可以不在乎这不是他原本的身体,但他唯一没办法接受的,是自己失去了与那个人曾有的一切连系。
  就好像否定了「唐昙」曾经的存在一样,他不想这样。
  「阿胤……」他忍不住呢喃著属於恋人的名字。
  可是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浅浅地回盪,没一会儿唤著那人名字的声音就飘散在空气中,什麽也没留下。
  
  在他还没有完全厘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又响起,方才那名自称绿绣的少女再度回到房间里,走在她前方的是两个男人,一个看起来斯文秀气,另一个则是蓄著白胡的老先生。
  不意外地,他们都穿著唐昙印象中的古装,扎著乾净的发髻,老先生手里的木箱看起来也颇有年代感。
  斯文秀气的男人看上去有几分阴柔,但眼神非常沉稳宁和,和躺在床上的唐昙对上眼之後,步伐笔直地朝他走来。
  「温公子,您醒了吗?」男人的声音比他想像中的还要细柔,但光是这一句,唐昙就能够确定自己在这个「家」大概不是正主儿之类的。
  如果他是这家的主人,起码这个男人称呼自己应该会是「老爷」或是「少爷」,而不是生疏的「公子」。
  而这也让他对「自己」在这个宅邸的身分地位感到一丝好奇。
  「你是……?」唐昙带著一丝疑惑的询问,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先知道一下对方该怎麽称呼,但斯文男子似乎因为自己的询问而愣怔了一下。
  「……温公子真的不记得在下了?」斯文男子半信半疑的打量著唐昙,望著唐昙澄明又似在看陌生人的眼神,一开始的不信似乎有些动摇。
  在他印象与几年相处的感觉里,并不觉得对方是个有脑袋有心机到刻意装作失去记忆,来博取他人同情的人,虽然有些骄纵任性,但个性很直接明白易懂,就某方面来说是很单纯的人。
  「唔……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唐昙想起身,但一动就觉得自己似乎躺太久而浑身酸痛,让他不由得皱眉。
  斯文男子也拧起眉头看向旁边的老先生,白胡子的老先生捻捻胡须,凑了过来。
  「德总管,老夫先看看温公子的状况吧!」老先生获得斯文男子点头应允之後,开始替唐昙做一些检查,看看他的眼珠、按按他的脉搏,好一会儿才摇头发出叹息。
  「温公子的身体已无大碍或任何有问题的地方,但这没了记忆……兴许是失魂症,通常有这种状况的人有可能只是一下子、但也有可能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会有这种症状的原因到现在还不清楚,但大致上可以归类为几项,脑部受到巨大冲撞敲击、大病过後或是精神上的打击……比起因为受到打击而发疯的人来说,这样的失魂症对温公子而言,或许是幸运的了。」大概知道一些事情的老人家搓捻著胡子一边说道。
  「所以……温公子是真的失去记忆了?」斯文男子的表情似乎在说「麻烦了」,但态度还是颇为冷静,不像那个站在一旁的婢女,绞著衣裙的手都快拧成麻花了。
  「以老夫的判断来说,是的。」
  斯文男子看了唐昙一眼,向绿绣丢下一句「照顾温公子」之後,就和老大夫走出房门外,时不时的看著房里似乎在跟老大夫说些什麽,让老大夫点点头又摇摇头地说了一堆。但唐昙听不到他们在说什麽,毕竟他可不是什麽小说中武功盖世的男主角,又没有练就顺风耳,听不到也是正常的。
  不过唐昙即使听不到,也能猜得出他们大概在说些什麽。
  如果是避开他而不是直接在他面前问……多半是在问他这是伪装的机率有多高吧?
  到底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是什麽身分、又发生什麽事,才会让人如此怀疑?
  唉……真是麻烦透了,连让他换个时代换个身体都还要给他找麻烦。
  「公子……」
  婢女绿绣泪眼汪汪、满脸担忧地看著他,不知为何让他想起早逝的妹妹。
  他和妹妹很小就失去父母亲,两人在亲戚间被推来推去,较为年长的他为了保护妹妹和自己,强迫自己变得早熟,然後在十八岁那年向当时收留他们的亲戚要求搬出去住、只要对方愿意帮他签名租屋就好,生活费什麽的他自己去打工赚。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这样能省麻烦他何乐不为?
  所以他带著妹妹住进了小小的套房,辛苦的打工赚钱供两人上学和生活,不够的学费就申请就学**。
  妹妹很乖巧,甚至不大会哭,即使有什麽悲伤的事情也都会忍著,父母死後唯一一次看到妹妹哭,是因为他过度劳累倒下时,妹妹害怕的哭著对他说不要连他也一起离开她。
  但妹妹後来却是自杀死的,死的时候才十六岁,肚子里还有一个不满三个月大的婴儿,而孩子的父亲……却是他当时刚交往没多久的第一任男友。
  他们甚至还没接吻过,但对方却偷偷的对他妹妹下手,还推说是妹妹引诱他,让他非常愤怒。
  如果是妹妹引诱他的,那麽她为何要自杀?他很清楚妹妹的个性,大概是觉得他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也愿意和他交往的对象,不忍破坏他的美梦,但发生这种事情没脸面对他又不敢跟他说被强暴,才走上了绝路。
  在那之後,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和别的男人交往过,即使後来断断续续的有几段感情,也一直没跨过那一关就和人分了,每个人都嫌他没有真心,但不知道他心里的阴影有多深。
  直到恋人闯入他的世界,才打破他那紧紧封闭保护著自己的壳。比他年长的恋人,总是用温柔与包容来宠爱著他,即使没有**也无所谓……男人的爱情很难不需要性,但对方却不在意这些,交往了一年他们才真正的发生了关系。
  他可以肯定对方没有背著他偷吃,是因为对方无论去哪都会向他报备让他安心,有空的时间也大多待在他身边,甚至拉著他让他融入自小生长的家庭当中,给他一个家的感觉。
  只是就算那样幸福,也如他的名字一样短暂,让他失去了两个挚爱的人。
  小梨……他的妹妹,死的时候也跟这女孩差不多年纪而已,所以看著对方那担忧的表情,让他忍不住的想起她。
  「你刚刚说……你叫绿绣?」唐昙撑著虚弱的身体想起身,少女立刻上前搀扶起他让他靠在雕花木栏上,然後才退开乖乖的回答。
  「是,小婢是绿绣。」穿著嫩绿色衣装的少女点头应答著,看著他的表情似乎很希望他只是在开玩笑,但一想到刚刚大夫说过的话,就又消沉了下去。
  「你可以……咳……告诉我一下,『我』是谁、还有这里又是哪里吗?」觉得自己应该先了解一下这个身体原主人身分的唐昙,声音虚弱地说著。
  「啊、是……公子姓温名秋甫,这里则是襄王府,公子是四年前王爷带回来的……客人,绿绣是公子在路边拾回、并留在您身边照顾您的奴婢。」绿绣简单的解释著,说到客人两个字的时候,她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看来就是在斟酌该用什麽样的说词会比较委婉,但唐昙可没那麽笨,会听不出那句话的意思。
  一个普通的客人会长年留宿在别人府中,甚至还有专门服侍的婢女吗?即使是食客也不见得有这种待遇,而且还是一个王府,即使身分较高……安排的是适合粗工劳力的男性也比较恰当。
  何况……如果只是一个普通食客,绿绣没必要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那样明显迟疑。
  大概是因为自己性向的关系,唐昙脑海中很快的就浮现了一个名词,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男宠。
  而且大概还是个失宠的,他在心底又补充了一句。
  会这麽推算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是受宠的情人,在绿绣跑去找那个总管告知这个「温秋甫」已经醒来,而来的人却只有大夫与那个总管就能窥知一二。
  毕竟如果是正受宠的人,不管男的女的,应该会通知这个王府的主人,接著应该会有个焦急如焚的人跟著出现吧?虽然这是电视剧里最常看到的画面,但他也是有过那样的经验。
  每当医院通知他阿胤的状况不太稳定有危险的时候,或是从多日昏迷当中醒来的时候,他都会急急忙忙的跑去医院守在对方身边,深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错过对方。
  「那麽,我为什麽会长住在襄王府?」虽然自己已经有个结论,但唐昙还是亲口问了一次,然後看见绿绣语塞地回答不出来。
  就在绿绣欲言又止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才好时,那抹斯文纤细的声音插入其中,丝毫没有顾虑。
  「你是襄王之前的情人,所以襄王将你安置在这秋霜院。」那德总管盯著唐昙的双眼,一边说一边看著他,似乎想从他的反应当中看出什麽端倪。
  不过唐昙得说,很可惜他要失望了,没有「温秋甫」这个人的记忆的他,不会因为什麽字眼受到刺激而露出马脚。
  「总管!」似乎很意外德总管会这麽直接的告诉他,绿绣不安地轻叫了一声,又怕自己的主子会因此而受到什麽打击。
  但德总管只是看了她一眼,让她有些畏惧地低下头扭绞著裙襬。
  「就算不记得,温公子也迟早会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如早点说清楚讲明白,好有心理准备。」德总管语气平淡的说著,然後又转回过头看著唐昙。
  「之前的情人……也就表示襄王现在有其他的恋人了吧?」唐昙用无所谓的语气冷静的说著,反倒是让德总管微微一怔,但很快的就回过神点头承认他的话。
  「温公子可以说是王爷这些年来独宠的情人,只是前些日子王爷有了新的对象,温公子你一怒之下将那位南宫公子推落院落里的深池,连带自己也跌落至池中而差点丧命。
  「王爷本愤怒的想让你自生自灭,是及时救回醒来的南宫公子替你求情,说是他抢走了王爷,你的愤怒与不甘他能理解,加上绿绣也拼命向王爷磕头求情,希望王爷看在多年情分上放过你,你才因此而获救。」
  德总管虽然没有指责他的意思,但多少也带有著他这条小命、是因为那位「南宫公子」求情才能留下的涵义在。
  听著这些话,唐昙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了儿时常在电视上听见的一首歌,其中两句非常符合他听完「温秋甫」的事情之後第一个出现的念头。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真傻,何必呢?」唐昙喃喃低语著,迎来德总管意外的目光。
  德总管此时是真的相信「温秋甫」确实失去记忆。如此冷静面对自己失宠的事情,在以前是决计不可能发生在温秋甫身上。
  他知道那段话类似於杜甫的诗中一段,但温秋甫不是随意就能想到这些的人,他也听过其他下人碎语嘲讽过温秋甫只是个虚有其表、脑袋空空的家伙,当然比不上博学多闻的南宫公子这类的话,而这也说明了原本温秋甫是个怎麽样的人。
  只是这场意外,似乎把温秋甫给弄得变个人似的……是他下意识地想要模仿成南宫公子吗?因为认为这样可以博取王爷注意?还是说只是单纯忘记一切、也忘记那些爱恨嗔痴的关系呢?
  「那麽……『我』是王爷买来的男宠,还是只是单纯因为是情人而住在王府里的呢?咳咳……」因为这具身体尚未完全复原,唐昙说没几句就会不舒服地咳个几声,让绿绣上前轻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温公子并无**,就如同南宫公子一般,仅是因为王爷而住进府中。」也因为如此,王爷才没有将人给卖到那些男院去。温秋甫是一般良民而非奴籍,王爷即便身为王室成员,也不会随意将人买卖。
  「这样啊……那麽,也就是说,我是自由之身,若想离开王府也是可以的吧?」
  唐昙语气淡然得像是在閒话家常,让德总管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说了什麽,更加诧异的打量著他。
  那个之前一哭二闹只差没三上吊的温秋甫,居然如此平淡的说要离开,纵使知道他没有以前的记忆,但德总管还是很意外,不禁重新看待这个失去记忆的温秋甫。
  「这……」德总管不知该不该回答肯定或是否定的答案给他,毕竟以这点来看他确实是可以说走就走,但他之前伤了南宫公子,王爷会不会轻易放过他,还是个未知数。
  「我知道这并非总管你能决定,就算王爷饶过我一命,但应该也不会这样放过我,总是会想该如何惩处……让王爷赶我出府,他和那位南宫公子应该也可以心安不是吗?」
  唐昙的一席话让德总管是真的感到惊讶了,虽然只是个很简单的脱身理由,但「温秋甫」不可能去想这些,若不是知道眼前之人确实是躺了多日的温秋甫无误,德总管会忍不住怀疑是否有人冒充了他。
  只是仔细想想也没那必要,假冒一个失宠的男性情人然後离开王府,对王爷而言根本无关痛痒,要假冒也是该假冒南宫公子才对。
  虽然无意帮助一个冒犯过王爷的人,但若是能让近日王府里浮躁气氛缓和,为了主子们好,德总管觉得这并无不可。
  其实如果不是自家主子的多情,不会让一切变得这麽感伤,温公子人也不坏,只是因为爱恨而使得他变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做安排。」
  「啊、对了,敢问总管……那这孩子会怎麽样呢?」唐昙看到一旁不安地绞紧手指的绿绣,眼眶还有些红红的,让他忍不住询问总管,而且还尽量地模仿以前看的古装电视剧人物说话语气。
  「温公子的意思是……」
  「这孩子可有家人?她刚刚说她一开始就被指定来服侍我,如果我离开的话……」或许是因为绿绣这年纪的女孩,实在让他太怀念妹妹唐梨,让他没办法狠下心弃之不顾。
  德总管此时真的是以极意外的眼神看著唐昙,虽然他知道唐昙以往对绿绣算是不错的主子,但是还是一个心头尖只有王爷的人,此时会关注在乎其他人的死活,真的让他觉得颇不可思议。
  他看了一眼也有些意外温秋甫会说出这种话来的绿绣,她眼眶泛红又愣怔地看著自己主子,似乎没想到主子会在这时顾及她的事,毕竟主子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了。
  「……我会去帮您问问王爷,是否可以让您一同带走绿绣,只是绿绣你是否……」德总管不是铁血心肠的人,他也有宽容的一面。
  虽然这次是温公子的错,但在他的位置看多看久了,其实也很同情温公子,只是身为下人并不适合多说什麽,而且绿绣也是无辜的,若因为温秋甫的离开就让她陷入悲惨的情况,也是他不乐见的。
  而且这小女孩本来就不适合王府这种环境,她和温秋甫一样都是没心眼的人,但比温秋甫更不妙的,是她个性温吞不易与人争吵,很容易成为被欺负的对象,要不是因为跟著的是温秋甫这种平时个性呛辣刁蛮、刀子口豆腐心的主子,大概早就被陷害得惨了。
  「我、我愿意跟著公子,公子有恩於绿绣,绿绣不想离开公子,求总管与王爷能成全!」绿绣听见唐昙想带她走,总管也似不反对,连忙向德总管下跪磕首,希望能就此跟著唐昙离开王府这是非之地。
  她虽然无心机,但也知道能够离开这里对她绝非坏事。
  或许离开这里会有一餐没一餐、又没有遮风避雨的安身之处,可起码不用勾心斗角过得胆颤心惊。
  在入王府为奴之前,她很高兴终於得以温饱,但在这里为奴之後,她才发现或许有一餐没一餐、但朴实地过著日子,都好过王府里主人们与奴仆们的各种斗争。
  当年年仅十二岁的她,为了有钱能替唯一的亲人姥姥下葬,她与王府签订了十年活契,如今离十年还有六年,如果王府愿意放人自是最好,但若不放人她也不能离开,只能乖乖地在这里做牛做马,小心谨慎地度过这剩下的六年。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向王爷提及这件事。」
  「谢谢总管、谢谢总管!」绿绣无限感激的说著。
  离开前,德总管看了眼坐到窗边望著窗外的「温秋甫」,觉得有些莫名感慨。


第二章

  「慈,来,吃药吧!」
  听著房内传来温柔的哄诱声,德总管在房门外顿了顿,心想或许温公子失忆,对他们三人的纠葛而言,是最好的情况吧。
  德总管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进去,毕竟依现在的情况,襄王应该不会想听见任何关於温公子的事情才对,但……他觉得趁南宫公子醒著的时候说说这件事或许会比较好。
  依南宫公子的个性来看,他应该会帮温公子说话,况且温公子自愿离开,对襄王和南宫公子而言应该都是件好事。
  「王爷,小的有事求见。」德总管清清自己嗓子,维持不高不低的语气开口道,然後听见里面安静了一下,才传来襄王有些不太情愿的声音。
  「有什麽事现在要来烦本王?」
  「禀王爷,温公子已经清醒。」
  而这次襄王安静了更久的时间,他才听见瓷器碰撞放置在桌上的声响,还有襄王带著明显不悦的声音。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清醒不清醒,不要拿他的事来烦我。」
  「王爷,温公子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小的才来询问您该怎麽做才好。」虽然早已预料到襄王会如何回答,但德总管还是继续说下去。
  「特殊?」
  「是,温公子清醒後,已然失去记忆,什麽都不记得了,所以……」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德总管几乎可以想见襄王皱起眉头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听见襄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进来吧!」
  「是。」德总管推开门走进去之後,又小心翼翼的阖上门板,才走向内室。
  「参见王爷。」总管一进入屋内立刻恭谨地向床榻边的人致敬。
  坐在床榻边的,是一名面如冠玉的男子,端正俊挺的五官搭配上一双锋利剑眉,煞是英气勃发,但略薄的唇瓣却会让人想起,江湖上那些面相师总会说这种长相是多情薄幸之人。
  而另一位坐在床榻上的公子,容貌斯文秀雅,身上带有著一种幽兰般宁静温润的气质,直觉上的就给人好感,而这也是对方在王府里较受仆役们欢迎与敬爱的原因。
  德总管脑海里没来由的又想起方才温秋甫低喃的那两句,不知为何,此时细细回想起来,他突然觉得温秋甫与其说是在悲叹自己的人生,不如说像是个旁观看戏者所下的评论。
  「免礼,你刚刚说……秋甫他失忆了?」襄王皱著眉的表情看来似乎对这件事半信半疑。
  「是,温公子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大夫刚刚也去看过,说温公子兴许是撞到脑袋或是受到太强烈的刺激而忘记,有可能几天後就复原,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德总管简单地禀告襄王关於温秋甫的情况。
  「你确定他不是佯装失忆来博取本王的同情?」襄王不以为然的说著,很显然对温秋甫早已失去当初爱正浓时的那些包容与信任,对於「旧人」的悲伤早已经不痛不痒。
  这不免让德总管有些同情起温秋甫,虽然这些年他早已经见怪不怪,温秋甫也不是第一个被襄王所舍弃的人,但他也曾以为温秋甫会是襄王宠爱一辈子的人,只是这以为……也仅仅维持了三年多。
  「小的想……温公子应该不会想到要这麽做。」不是德总管看得起温秋甫、认为他应该不屑做这种事,而是温秋甫任性归任性,脾气不大好也是真的,但其实很单纯、不太会耍什麽心机,否则他当初也不会眼睁睁的看著襄王变心,最後被逼得心急地推人入水。
  「也是,他的确没那能耐。」襄王转念一想,确实就如德总管所言,温秋甫没那种脑袋去做这种事。
  当年他会喜爱温秋甫,甚至放任他骄纵的习性养成,就是因为温秋甫没什麽心眼,只是这样长久下来他有时候也会有心烦时,还要同时被温秋甫烦闹,而对他逐渐丧失耐心,转而恋上温和体贴、但也同样毫无心机的南宫慈。
  「但就算这样本王也不想看见他,你只要把他软禁在秋霜院,别让他四处乱跑就好。」襄王不耐烦的挥挥手,现在一点都不想再听见温秋甫的消息,希望就此结束这个谈话。
  「王爷……这样好吗?您真的不去看看温公子……?」床榻上看起来仍有几分憔悴病容的男子不安的说著,他还记得落水那时,那张比自己漂亮许多的脸庞上所带的悲伤与绝望,一直刺在他心头让他愧疚不已。
  如果不是自己,对方也不会失去襄王的宠爱。
  「慈,你太善良了,秋甫他可是想杀了你的啊!」听见男子带著同情与不安的语气替温秋甫说话,襄王的心不禁又对他更偏软了几分。
  「温公子他只是……伤心得失去理智罢了,如果换成是我,也不敢保证我绝对不会……我只是、能够理解温公子的心情而已……」男子轻蹙著眉,有些感伤的说著。
  听见男子这番话,襄王伸手握紧了他的手,似乎是想让他安心。
  「慈……你放心,我定不负你。」襄王认真的向他承诺,这个承诺听在一旁的德总管耳中却有些……虽然早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麽样的人,但连他这个跟在襄王身边多年的仆人都不太相信这句话。
  当年襄王与温公子情正浓时,这类的话可没少说过几句,但在倦腻之後不也一样狠狠地将人甩掉吗?
  「王爷,关於温公子……小的有个建议,不知王爷是否愿听几句。」德总管看此时襄王的心思都在南宫公子身上,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
  「……什麽建议?」襄王转过头看著德总管,挑眉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想知道他会给出什麽样的建议。因为他也很想解决已经让他失去耐心的温秋甫,但又不想背负薄幸的污名在身上。
  「温公子现在既然失去记忆,虽然有可能是暂时的,王爷何不趁此将温公子逐出王府?温公子虽然忘记自己之前犯下的错,但同时也忘记襄王,那更不会因此而再来吵闹,王爷也不用再为南宫公子的安危担忧,这样岂不是一举数得?」
  这提议让襄王与男子都露出讶异的表情,襄王是有些恍然大悟被点通的模样,但床上的男子却是对这样的做法轻蹙眉。
  再怎麽说都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温秋甫变得如此下场,对於把温秋甫赶走这件事,比起松口气,他更加地感到良心不安与愧疚。
  那让他想起终日以泪洗面、哀伤丈夫被其他妻妾夺走的母亲。
  虽然自己身为男性,永远也无法成为襄王的正室、甚至是拥有妾室的名分,但他的出现却是为襄王与温秋甫之间带来难以抹灭的伤痕,他也想过是自己该退出,但,他却无法割舍这份情感,只能自私的留在襄王身边。
  他原本想著和温秋甫共同分享襄王的情感也无所谓,只是没想到温秋甫一点也不这麽认为。
  温秋甫对於感情比他还要执著、容不得他人。
  「王爷……这样不太好吧?」男子担忧地说著,如果哪一天温秋甫恢复了记忆,一定会更恨襄王在他失去记忆的时候趁机赶走他吧?若因此而含恨再对他们做出什麽……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接近你的。」襄王不以为意的说道,并不明白男子心中的忧虑。
  男子张口想说些什麽,但最後还是欲言又止的没把话给说出来,只是忧心忡忡地望著襄王和没什麽表情的总管,纤细的十指揪紧了盖在他下半身的棉被。
  「另外,还有一件事得询问王爷。」
  德总管在准备退下时突然地再开口,让襄王不是很愉快地皱眉,似乎对於德总管不一次把话说完感到不耐烦。
  「有什麽话就一次说完,分成这麽多次让本王很烦躁呐!」
  「是关於温公子身边婢女绿绣的事情。」
  听见意料之外的名字,让襄王意外又不解的看著德总管,似乎不太明白德总管为何突然提起那个小婢女。
  他当然记得那是他安排在温秋甫身边的小婢女,个性很温和,也是少数可以和温秋甫相处得很好的人,对於照顾任性的温秋甫也从未有怨言,虽然说不是非常机灵聪敏的类型,但却是个很优秀的婢女。
  「你是要问怎麽安排处置她?」
  「是,虽然温公子这次的举动与绿绣无关,她也是第一个发现意外赶紧向侍卫们求救的人,在温公子离府之後该如何安排?毕竟是服侍过主子们的婢女,一旦失去自己的主子,恐怕……」
  「那就把她调来服侍慈儿吧!毕竟这次她也算有功,救了慈儿一命,让她来服侍慈儿已经是她的荣幸。」襄王挥挥衣袖的做了决定,认为这样对绿绣来说已经是最仁慈的做法。
  「小的认为……这或许不妥。」德总管似乎早预料到襄王会如此决定,不急不慢地提出了反对,让襄王皱眉回头看他。
  「绿绣当年是温公子见她於路边**葬姥姥、差点就被天香阁买走前出手带回,让她免於成雏。虽是王府之奴,对绿绣来说,温公子仍於她有恩。
  「纵使她这次即时呼救免於让温公子犯下杀人之罪……可不管怎样来说,於她而言她的主子除了王爷之外就是温公子,若让她待在南宫公子身边,恐不大妥,难保她会埋怨南宫公子的出现害惨温公子,因而……」
  德总管停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襄王已然了解他的意思。
  「那照你之意,认为这奴婢该如何处置?」襄王语气平淡的询问,他知道德总管会这样说必定是已有对策,才会说这些话。
  「小的认为,不如就归还这小奴的**契归於良籍,并将她同温公子一同逐出府,反正王府里也不缺这麽个奴婢,这对个奴婢来说应该也是最好的结果。」德总管不急不徐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换来襄王的沉默。
  德总管也没有催促或更加一步的询问襄王的回答,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襄王的答案。
  「随你处置吧,若她要留下就让她留,要脱离奴籍离开就让她走。」良久,襄王才挥挥手算是同意了德总管的提议。
  
  在准备离开襄王府的这段期间,唐昙也询问绿绣一些关於民生问题,例如现在的年代、物资与钱币的换算价格之类的,这些讯息像绿绣这样的奴婢,反而会比当主子的人清楚多了。
  而绿绣对於他问这些也不疑有他,虽然是颇讶异主子会问这些,而且之前一直养尊处优的人,不知民间疾苦的情况也是很常见的,以往她陪公子上街也都是公子看见什麽说想要、而她负责付钱,所以对於主子会这样问,她也只是认为主子也会为了他自己而认真想想未来的生活,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从绿绣口中,唐昙得知自己重生穿越过来的时代是宋代,当今皇帝是宋神宗,目前是神宗第二个年号的元丰三年,唐昙换算了下,约莫是西元一0八0年。
  他有点庆幸自己不是穿越到什麽不知名的朝代与世界,起码还是自己认知里的历史当中。
  虽然依他平平的历史成绩,哪个皇帝在哪个朝代与哪一年即位、死掉,这些他根本没记那麽详细。现代人如果不是特别喜爱历史或是职业相关,其实脱离学生生活之後,大概就会把历史给忘得差不多了,他会记得个大概,是因为那微妙的数字……一0六九。
  这数字,刚好就在这之间,而他当年念高中时,也因为这个而特别的注意这个时间带,包含皇帝、包含这时的大官以及相关的变法与改革。这年代可以说是宋朝的黄金时代,有名的新旧党争、重要名人也多也在这时,当朝宰相王安石更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後再过个四十几年,应该就是著名的徽钦二帝与南北宋的分野……和平也剩没多久,可以说是个纷乱的时代。
  话说回来,其实中国的历史也处处充满著战争,真要说什麽歌舞升平、海晏河清的年代大概也没有多少。
  将近一千年前啊……
  好遥远,遥远得让他无从想念那个人,遥远得连张照片让他思念回忆的机会都不给,甚至在这个时空里,那人根本都还没出生。
  想到这里,唐昙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涩然的笑。


  听见总管来通知他可以准备离开襄王府的消息,唐昙只是表情平淡地点头,这让德总管再一次地感觉到他与落水前的温秋甫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只是单纯落水失忆……也会连性子都大变吗?德总管有些不解,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病症的人,无从判断真实性。
  他交给唐昙一百两黄金和二十贯铜钱让他作为离府的盘缠。会分两种给予,主要也是因为钱财不露白,避免唐昙大庭广众之下拿出黄金而被不肖人士盯上,其馀百两是让他到了某些城镇後再换成铜钱使用,而这些金额,已经算是很善待「温秋甫」的补偿了。
  黄金百两和二十贯的铜钱……呵……温秋甫啊温秋甫,你如果地下有知,会不会觉得很不值呢?自己这麽多年来的感情居然只值总额一百零二两黄金。
  看著面前那百两黄金锭与二十贯的铜钱,唐昙心中不无讽刺的想。
  在这年代,一两黄金相当於十贯钱,当然也有发行相当於现代纸币的交子,只是神宗年间的一个政策让交子发行额虽然变高,但也相对出现贬值与通膨现象,还不如拿著黄金来得妥当。
  以他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解释,就是纸钞贬值、相对金价上涨。
  虽然说以宋代物价来说,黄金百两其实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钱,听说这年代一个普通士大夫一个月的薪俸也只有五贯左右,这一百两说起来也够一个普通家庭一、两年的开销了。
  不过如果以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来说,一百两金子搞不好还不够一个月开销吧?真不知道这个襄王给这百两黄金到底是善心还是恶意。
  算了……还是来计画该怎麽过接下来的日子比较重要,唐昙自认自己以往在二十一世纪时过得也不算豪奢,就只是一般般平民百姓,只是那是以那时代的生活与科技普及程度相对而言,如果要让自己能够过得那麽舒适,也得是现在这个年代的有钱人才办得到吧?
  「温公子,您离开王府前是否还有什麽要求?」德总管看著唐昙冷静的反应,著实摸不透唐昙的想法。
  「不……没什麽要求了。」唐昙原想过要不要礼貌性的去向那王爷道别,毕竟於情於理那人都曾是这副身体原主的恋人,但想想就算见了似乎也没多大的意义,他对於那样薄情寡幸的男人也没什麽结识的欲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此各归陌路大概是最好的了。
  德总管领著唐昙和绿绣来到王府後门,让他们从後门离开,避免让人对王府说什麽閒话。对此唐昙倒不是很在意,他也不想大摇大摆地从王府大门走出去引人侧目,他这个人是习惯低调的。
  他只是在踏出王府时,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华美的大宅,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跟在他身边的绿绣抓著手里的包袱,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原本唐昙在知道绿绣已经脱离奴籍後,打算就乾脆让绿绣离开,恢复成普通良民去过自己的生活,但没想到绿绣说什麽都不愿意,坚持要跟著他,唐昙对这像妹妹一样的女孩没辙,又不好把一个妙龄少女抛下,再加上他对这个古代生活也还充满著未知,两相权衡之後,还是让绿绣跟在他身边。
  他先要绿绣带他去卖衣服的店,帮两人各买了三套简单的粗布衣,换掉身上那滑顺柔细的丝绸衣物,然後在绿绣诧异的目光下把那衣服拿去典当。
  「公子……为何……」绿绣满脸不解的看著他,似乎无法理解娇生惯养的主子怎麽能接受穿这些粗布衣。
  「树大招风,低调一点总是好的。」
  绿绣似懂非懂的看著他,但也没再多说什麽,只是觉得失去记忆後的公子变得很不一样,给人成熟沉稳许多的感觉。
  唐昙到市集买了架简陋的马车,顺便询问驾驶马车的技巧後,带著绿绣摇摇晃晃的准备南下前往杭州。
  会决定到杭州,其实也是个意外。
  那天唐昙在秋霜院里整理自己的东西时,意外地在床榻的暗格中发现一个小锦囊,里头有一枚雕刻著「唐」字的润白冰玉,和一张仔细地用油纸包著、类似契约的东西,以及一把小钥匙。
  纸上写著杭州长生钱庄,而契约纸上写的,大约是类似於现代银行保险箱租赁寄物的内容,写著他在五年前寄放了一个东西在那里,这让他感到有些好奇。
  为什麽人在京城的温秋甫会寄放东西在杭州呢?是想隐瞒什麽吗?
  而且更令他好奇的是玉佩上那个唐字,让他有些小意外,因此他几乎没什麽犹豫的就决定到杭州。
  老实说,他对於自己突然地身处在这个「古代」,不能说一点惶恐也没有,他心中还是充满著各种不安,尤其是掉到这个隔了不只千山万水的地方……这年代的台湾根本还只是个未开发的蕞尔小岛,其存在对於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仍如乡野怪谈中的蓬莱般神秘吧?
  只是就算他感到不安也没有用,日子仍是要过,他只能努力的融入这个陌生且生活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虽然有著同样的语言同样的历史,但很多东西对他而言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稀奇古怪……很多日常生活用品的用途,都是绿绣告诉他的。
  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唐昙毫不犹豫的就舍弃掉这个身体原本的名字,改用他自己用惯的名字──「唐昙」,然後让绿绣改叫唐绣,要绿绣别再叫他公子,改叫他大哥,认了她当妹妹。
  原先绿绣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唐昙说他不想被叫公子,但也不想让人误会一男一女的又没名没分却一起行走,他清楚知道自己怎麽也不可能娶妻生子,如果绿绣不愿意当妹妹,那他也不能带著她。
  在这半胁迫之下,绿绣只能点头接受主子变大哥的改变,跟著改叫唐绣,但也不可否认的,被主子视为家人,对唐绣这个年幼就失去家人的少女来说,还是有些感动的。
  唐昙对於唐绣留在自己身边,也是有些庆幸的,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年代,他就像个孩子一样什麽也不懂,唐绣的聪明伶俐帮了他很多。
  而唐绣对於他的「无知」也不觉得奇怪,那多半是因为在唐绣的想法里,温秋甫是个不解世事的公子爷,对於一般平民的生活自然是陌生的,这也让唐昙免於被人怀疑或是觉得怪异。
  
  携著唐绣南下一路来到杭州城,唐昙在城郊买了一户旧宅子,这地点还算不错,虽然离市集远了点,但後院有座水井方便打水,而且还出乎意料的便宜。
  唐昙打听了下,才知道这宅院便宜是因为三十多年前曾发生过凶案,有闹鬼的传言,因而荒废了数十年。
  唐昙觉得没什麽,尤其是闹鬼……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而是他本身就某方面来说也是鸠占鹊巢的存在,如果老天爷真要让他遇鬼失去性命,那他也没话说,反正现在这个新的生命也像是偷来的一样。
  他珍惜生命,但不存在强烈执著,因为,这里并没有那个让他想要牵手过一辈子的人在。
  「公……昙、哥……真的要住这边吗?」看著虽然荒烟蔓草但建筑本身一点损毁也无的宅子,唐绣面露忐忑,小手抓紧唐昙的衣角。
  「小绣会怕?」唐昙微笑著拍拍她脑袋,颇有安抚之意。
  「当然会……死了人的……」唐绣微仰头看著唐昙,觉得失忆後的公子冷静沉稳得不可思议,换作是以前,公子在到王爷别庄避寒时,听到曾有王爷的小妾争风吃醋害死过人,就打死不住那厢院,但现在却好像完全不在意。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这个念头闪过了唐绣脑海,旋即她就为这荒唐的想法感到嗤之以鼻。
  「这世上有哪个老屋子没死过人,死在王府、宫廷甚至是富贵人家的人还少得了吗?难道这些地方就不能住人了?别想太多就好。」唐昙语气平淡的说著。
  如果能见鬼他还真想试试,在朝胤死的那段时间,他不只一次希望对方能回来看自己,即使是鬼也好,但在他来到这之前,却是一次也没看到过。
  但如果真的在这宅子里看见什麽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大概会觉得心有不甘吧?不甘心为什麽当初就看不见孟朝胤有没有回去看他。
  听唐昙这麽一说,唐绣也觉得不无道理,王爷府上也曾有几名奴仆突然消失,去了哪儿,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护宅子是很普通的民宅,虽不比王府那种辽阔的数厢院,仅是简单的三合院,但小而美的屋宅内还保有许多低调奢华物品,可以看得出当初这户人家是住得极为舒适平稳,至於为何会发生命案导致废弃……唐昙也不想去深究。
  两人先清理了其中一间看来是主卧的厢房,这房内的东西基本上都还挺齐全的,该有的桌椅衣柜床榻一个不少,上好的红檀材质即使许久未有人使用,依旧完好,只是东倒西歪的,可以看出当初原主人们离开得有多仓促,只带了些体积较小的值钱物品离开,至於大一些的……除了家具以外的大概也都被後来的窃贼给摸光。
  但有家具就够了,其他什麽装饰摆设唐昙也不觉得有什麽必要性,起码在现在这个阶段并不需要,他也没那个心力,该怎麽生存下去是他目前最主要的课题。
  
  两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整座宅邸给整理得舒适宜人。
  小宅子正厅摆了个简单的神桌和观世音画像,正厅右侧的大房间理所当然的给了「一家之主」的唐昙,唐昙隔壁房则是他的书房,书房再过去则是给唐绣的房间。
  正厅左侧则是厨房与沐浴间,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房间里有著一个约莫三米长宽的浴池,再过去的角房则是茅房,两端的伸手房则是空房,但大概可以猜出当年是用来当洗衣房或是仓储、奴仆房之类的。
  反正他们现在也只有两个人,唐昙把唐绣房外正对的那间直角房,给唐绣当成绣房,他知道唐绣在王府里跟人学得一手好绣艺,正好可以让她发挥一技之长,做一些绣品拿去卖,而这决定让唐绣既讶异又感动。
  绣房隔壁的空房,唐昙则是决定用来当药房,用来存放一些药草。
  这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考虑过後决定接触的工作。
  进京科举考试这不可能,他没那满腹经纶,要他文言文的看题答题更是大有问题,他脱离国高中填鸭式教育已经太久,当时学的早已经还得差不多,到官场跟政客们尔虞我诈他更不是那个料,而要他当个中医把脉什麽的,他也肯定没办法,但当个抓药的药房夥计应该不成问题。
  他在未来的家……在父母过世前,他们家是开小中药房的,後来虽然没办法再保有那个药行,但基本的一些中药材和功用,在从小耳濡目染下他也有大概的了解,治简单的感冒拉肚子之类的应该也不成问题,当然更深入的就还要再去学了。
  所以他决定先去药铺当个夥计……前些天他到街上刚好看见城内的老字号药铺要徵人,他想了想便去试著应徵,没想到药房老掌柜考了他一些问题,知道他识字、略懂一些药材之後便录用了他,让他觉得颇为幸运。
  说识字……他该庆幸自己是从自小学习繁体的地方重生穿越过来,要是他生长在对岸,可能这麽一穿,就变成大字不识一个的半文盲,也就不可能被录用了。


第三章

  一旦在这个年代亲身体验过生活,就能充分体会为何古人大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没有那些便利的机器来减少人们花费在工作上的时间,每天的几项生活日常充斥之後,就差不多是一天过去了。
  每天早上起来打好一天所需的水,在自家院子里耕个小田──他把原本宅邸内的小花园拿来种些蔬果──吃个早饭便接著去药铺当学徒小夥计,傍晚结束工作回到家烧水煮饭洗澡过後,就差不多累瘫地上床睡觉,睡到自然醒後大概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然後又是一个循环。
  生活枯燥乏味像是机器一样,偶尔不那麽累就在书房里看些掌柜给他的药典,练练早已经生疏的毛笔字,或是上市集书铺买些书回家,从那些稗官野史当中去了解现今社会。虽然这些东西在自视甚高的文人雅士眼中,不过是不入流的东西,但在另一方面而言,却又是最贴近底层人民生活的故事,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导入手册。
  然後在午夜梦回时,思念著那个人入眠。
  有时候流泪惊醒,会有种太过幸福甜美的梦境让他不想醒来的感觉,他更希望那些梦是真实、现在这个生活才是梦,他更害怕自己会有一天再也想不起孟朝胤的容貌。
  他去市集买了些木炭和纸张,每当梦见孟朝胤之後,醒来他就用那炭笔涂涂抹抹的画一张记忆中的男人,或笑或怒或沉睡的各种模样,他想趁著自己还记得对方容貌时多留住些什麽。
  而那些画都让他小心翼翼地收在书房的一个木匣当中,然後在匣子里放个小樟木丸,避免被虫给蠹蛀。
  对他而言,这些画像远比目前他所有的家当还要来得珍贵,那些或许是他用来回忆一辈子的宝物。
  唐绣也曾瞥到他画的那些画像,看起来很是惊讶,讶的是唐昙居然有这样的好手艺,在王府时却不曾显露过,而且也很好奇唐昙画的居然不是王爷,而是个陌生的男人。
  对此唐昙只是笑著说他也不认识画上的男人,只是这个人常出现在自己梦中所以忍不住画下,唐绣甚至一度担心会不会唐昙梦见的是这宅子传说中的鬼魂,但看唐昙并没有像一般人传说中遇鬼中邪的一些现象,便稍微放心下来。
  不过唐绣对於唐昙这手与众不同的绘图方式倒是有点小好奇,那看起来就是个活生生的鲜明人像,栩栩如生得像是下一刻就会从画里走出,她敢说就连那个曾到过王府的天下第一绘师,也比不过唐昙手中这些随手的人像。
  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平淡也很充实,附近邻家也当他们是外县城来的兄妹,得知两人都未婚,又看男的俊俏女的娇,三不五时总爱来说说媒,但总被他们给婉拒。
  唐昙婉拒是很自然的,先不说这身体原主是王爷的旧爱,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对女人根本举不起来,若为堵住悠悠众口而娶妻,也只是耽误了对方一生,那还不如就这样孤老终身。
  而唐绣则是在唐昙认她为妹之後,就决定终身不嫁地跟在唐昙身边,除非有人愿意入赘和她一起陪著唐昙,要不然她就这样不嫁的以妹妹身分待在唐昙身边一辈子也无所谓。
  虽然她才二八年华,但因为在王府里待久了看多了,深知一入豪门深似海,富贵人家并非就是幸福的道理,还有王爷对公子的薄情,让她也跟著对爱情不信任与淡薄,对於那些口口声声的爱与一辈子一点都不向往,觉得就算不嫁人,和唐昙以兄妹身分相扶持到老或许还比较幸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唐昙有时候觉得自己当真都快要变成古人,彷佛在未来生活的那一切反而才是一场梦。
  但他知道那些都是真的,历史也在往前走,从偶尔经过客栈听到的说书,得知目前得一些讯息,大抵可以知道这些都未脱离历史走向,现在这个商业前所未有繁盛的朝代,也剩一百多年就到尽头。
  至於他这个未来灵魂,也没有像那些小说中穿越的人想试著去改变什麽历史,他知道那些东西不是他可以去撼动的,即使再微小,他也怕那所谓的蝴蝶效应,会影响到自己的存在。
  谁知道现在这个身体与周遭的人,是不是与未来的唐昙有任何关系呢?
  所以唐昙非常低调与努力地融入这个时代与社会,不想让自己太引人注目……电视和小说里的穿越主角不都是太显露自己的特殊,招蜂引蝶地惹上一堆麻烦?
  更何况他还是个借尸还魂的,他可不想让自己被乡野邻里视自己为妖魔鬼怪,然後除之而後快,做人还是低调得好,低调可以活得比较久。
  
  「掌柜的,这是舍妹这次的绣品,请您看看。」在经过绣坊的时候,唐昙拿著唐绣这个月的刺绣给绣坊掌柜,做类似寄卖抽成的贩售。
  绣坊里当然也有自己的绣娘们,但偶尔也是会有人像唐昙他们这样拿些零散的货品来寄卖。为了避免打击自己绣坊的生意,绣坊会抽取比自家培养的绣娘们更高的佣金,但不少无法成为绣娘又需要贴补家用的女性,仍是会选择这样的合作贩卖。
  况且这些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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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 21:20:16 |只看该作者
多谢楼主分享,好资源不得不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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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 22:01:04 |只看该作者
好虐啊!恋人的死去是人生无法面对的
我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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