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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01出版】《贺兰劫(上、下)》作者:湖水幽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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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9 19:04:2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纯天然 于 2012-10-29 19:38 编辑



系列:完美情话
编号:007
书名:贺兰劫〈上下集〉
作者:湖水幽蓝
绘者:九遥
出版日:2012/12/1

级别:限制级
字数:约20万字〈含新番外〉
预购赠品:全新番外三篇〈收录于书中〉
规格:繁体直排

上部简介:

十余年前 ,苍天般的蒙古大军横扫西夏帝国 ;
十余年后 ,西夏末代皇子李云夏远赴西域,立誓刺杀蒙古可汗。

杀机重重的雪夜里,李云夏巧遇命中注定的神秘男人,
两人不仅配合默契,共同抗敌,
更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生了危险而禁忌的情爱关系……

李云夏身世孤凄,从小心冷如铁,
男人却一再给予他从未经历的狂乱滋味,
可是,神秘男子的真实身份很快揭露 ,
李云夏的命运也由此完全转变。


下部简介:

一个是位高权重的蒙古亲王,
一个是落魄尘泥的「西夏皇子」,
阿里不哥和李云夏的命运,
不仅注定有缘无分,更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

可是,阿里不哥却绝不肯放弃,
就算天南地北,用尽手段,也要俘获李云夏的全部身心。
李云夏百般逃避,
却终究逃不过男人的强硬攻势,更逃不过自己的心。

李云夏已经决定彻底沉沦,上天却要再次跟他作对,
而且这一次,阿里不哥要面对无法抗拒的诱惑,
那就是,至高无上的可汗之位……


试阅:

楔子  

  大殿里没有一丝风,空旷又闷热。
  年轻的君王满面愁容,手里拿着把镶金嵌玉的短剑,无精打埰地在帐幔间走来走去。
  他最后走到窗前,现在正是深夜时分,可远处尽是红彤彤的火光,可怕的喧嚣声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
  蒙古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祖宗传下的二百年江山危在旦夕。
  年轻的君主面目俊朗,身材挺拔,但眉间带着几分懦弱之色,对着窗外的火光只能是再三叹息。
  野蛮凶残的蒙古人,骑着健壮彪悍的蒙古马,如同泛滥滔天的洪水一般,势不可挡。此刻,他们正重兵进攻德顺州,那是国都兴庆城前最后一座关卡,而镇守德顺的,也是西夏最勇猛的节度使马肩龙。
  如果德顺失守,西夏国都兴庆就会彻底沦落为一座孤城。
  二十年来,蒙古军大军屡次进犯西夏,都被死死拦在国境之外。
  可惜今次,西夏贵族昔里氏中出了个可恶的叛徒昔里智光,甘愿充当敌人的先锋,带领蒙古人一路长驱直入。
  正是因此,父皇在卧榻上急病交加,撒手西去,把风雨残年的西夏国交给了年轻的太子。
  殿前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甲胄凌乱的将领快步了进来。
  年轻的西夏皇帝忙迎上几步,焦急地问道:「前方战况如何?马将军他……」
  将领沉默了片刻,语气沉重地禀告道:「陛下,德顺州已经失守,马将军英勇殉国!蒙古畜生,又一次,血洗全城!」
  手中的短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皇帝悲哀地闭上双眼,没再说话,只挥挥衣袖,示意将领退下。
  如今,蒙古人气焰正盛,又有叛徒一路指引,就算是孔明复生又能如何?
  他颓然地跌坐在王座上,内心激烈争斗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与其做无用的抵抗,激起蒙古人的杀戮兽性,倒不如由他这个皇帝主动投降,也让将士和百姓少些苦楚。
  这时,大殿的侧门处,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语声凄厉地说道:「陛下,我已经下令,将昔里氏族人几百口全部凌迟处死!比起蒙古人,这种吃里爬外的反贼更加可恶!」
  这位妇人,正是西夏皇后。
  昔里氏族人,多半都是些老弱病残,听到他们尽被凌迟,皇帝似乎是心有不忍,叹口气道:「其实,叛国的不过是昔里智光一人,而且他也已经自掘坟墓,在战场上被我军乱箭射死了。」
  「陛下!叛国罪理当诛灭九族!」皇后高声说道,「这个时候,最要不得的就是仁慈!陛下要树立威信,亲自带领将士抗击蒙古人!」
  皇帝绝望地笑了笑,说道:「国都已是一座危城,马将军已死,军粮告罄,三军思变,这个时候,拿什么来对抗?我已经决定了,不如把兴庆献给蒙古人,举国投降。」
  听到这等懦弱的言辞,皇后不禁大怒:「对抗不过,也就是一个死字,大不了我们全部以身殉国,有什么好怕的?!西夏人宁死也不知什么叫做投降!」
  「正是因为拼死抵抗,整个国境才被蒙古人烧成焦土!」皇帝也提高了音量,坚持自己的主意,「反正必败无疑,不如给将士和百姓留一条活路!」
  说着,皇帝亲自弯下腰,拾起地上那把金光灿灿的短剑,命令道:「皇后,把你的云翳短剑交给朕,天亮后朕就把降表,还有云翳晴光这对宝剑,一起送给蒙古的成吉思汗。」
  竟然要把云翳剑和晴光剑送给蒙古人?!那是西夏最珍贵的国宝,绝不能落在蒙古人手中!
  皇后心中十分愤怒,但却敷衍地点点头,她知道,自己这夫君虽然表面柔弱,可内里却比驴子还要固执,既然他打定了主意,那无论如何也劝不回来的。
  皇后不再说话,悄悄告退,匆忙回到自己的宫殿,吩咐贴身宫女马上收拾细软。
  她换下了华丽的皇后装束,把云翳短剑藏在中衣之下,只可惜,皇上手中的晴光剑不可能带走了。
  皇帝已经决心投降,可皇后是宁死不降的。再者,蒙古人绝没有信义可言,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必定受辱,更关键的是,她还有皇子瑞儿要保护。
  他们母子可以以身殉国,但绝不可以投降敌人,与其屈辱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蒙古人,还不如暂时逃离,以待将来。
  一个四五岁的孩童正在偏厅里沉睡,小皇子的相貌伶俐乖巧,尤其是圆圆小小的鼻头,看起来非常清秀可爱。
  孩子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睁开了眼,双手揉着眼睛问道:「母后,您怎么穿了这样难看的一身衣服?」
  皇后穿着适于远行的短打衣装,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道:「瑞儿,起来,我们要赶夜路了。」
  「母后,是不是蒙古人打进城里来了?」孩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很难得地保持了大体的镇定。
  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能做到这样就很不容易了,皇后欣慰地说道:「瑞儿,以后别叫我母后,我们要离开都城,绝不能让别人轻易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孩子懂事地点点头。
  深夜时分,皇后带着幼子和几个心腹宫女,偷偷离开了皇宫。
  城门紧闭,但年长的老管家知道,百姓们为了逃避蒙古兵,早就在各处打挖地道,直通城外的土山。
  进入地道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家人发现,一对孤苦可怜的母子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虽然是逃亡,可皇后——不,往后要称呼她夫人了——李夫人和瑞儿的身份毕竟非同小可,不能随便让外人靠近。
  下人偷偷请示,是不是把那两人赶开,李夫人回头看了看那对母子。
  那孩子比瑞儿略小些,约莫三四岁的样子,生的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分外惹人怜爱。
  孩子的可爱打动了一向冷酷的李夫人,她叹气说道:「兵荒马乱的,都不容易,大家就一起走一程吧,到安全的地方再分开。」
  地道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老管家走在最欠面,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火把。
  皇帝执意要投降蒙古人,虽是一片好意,可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西夏党项人几百年来生活在壮阔的大西北,如今却被蒙古铁骑踏得粉碎,皇后和皇子都像老鼠一般从地道逃亡,不知前路到底在何方。
  瑞儿已经四五岁了,身子沉得很,夫人抱着他走得气喘吁吁,于是,宫女把他接回到了自己怀里。
  这时,地道终于走到尽头。年轻力壮的家人首先探出头,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大队人马才谨慎地鱼贯而出。
  那对半路加入的母子,也惶恐地混在队伍中走出地道。
  大家正欣慰外面的平静,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西方传来,疾风骤雨一样打在众人的耳膜上。
  抱着瑞儿的宫女害怕地问道:「是蒙古人吗?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老管家眯着眼睛,仔细看奔驰而来的那队人马:「似乎并没有穿铠甲,不是蒙古人的话就是马贼,大家赶紧往西边贺兰山里逃命去吧!」
  说着,老管家丢掉了手中唯一的火把,以防成为那些人的目标。
  黑暗里,场面顿时变得异常混乱,女性的尖叫声,忙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大家都在黑暗里四下乱奔。
  李夫人跌跌撞撞地往贺兰山跑去,只听见那对母子在近旁不断地惊叫。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李夫人什么都看不见,可她知道,无论是自己和瑞儿,还是那对不相识的母子,亡命天涯的岁月,如今算是正式开始了。
  瑞儿出身皇家,却不幸生在了这铁与血的年代。从今以后,不知有多少风波和磨难在等待着他。
  贺兰山是党项人的圣山,西夏皇陵的所在。他们要守护在那里,这一生一世,都立誓与蒙古人为敌。


第一章

  阴历三月,本已经是初春时节,但塞外气候严寒,太阳刚一下山,北风夹杂着鹅毛大雪呼啸而来。
  此地是布林根河与青格里河的交汇处,河谷中央有大片的白色行军营帐。军士大多已经休息,只有一小队当值士兵举着火把在营帐间巡逻。
  军营最中央,有一座最为奢华的蒙古包。外层裹着明黄色细毛布,顶棚缀满五彩流苏,帐门外立着两位手持的长刀卫士,肃穆威严。
  显然,这正是中军主帅贵由的「大汗金帐」。
  金帐里微微有灯光泄出,柳木窗子中传出一阵音乐声,节奏像波浪一样起起伏伏,带着明显的西域色彩,不难想像,里面正是怎样的旖旎风光。
  走到这里,巡逻的兵士们顿时变得十分安静:大汗有名的脾性凶暴,对待部下,动辄杖责鞭打,经常打得是血肉模糊,连气也没几口才作罢。
  「都睁大了眼睛瞧着!现在可不是那么太平,可能是听说大汗要去讨伐,听说西边的拔都正在东进。」领头的十夫长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拔都虽然算是大汗的堂兄,但一向跟大汗不合。」
  「拔都会派刺客来吗?」一个矮小瘦弱的兵士哆嗦地看着萧杀的雪夜。
  「哈哈,你摔跤不成,难道性子也比地洞里的獭子还要软弱?」有人嘲笑着身材较为单薄的同伴,「我们大汗可是正宗的天潢贵胄!是成吉思汗的孙儿,窝阔台合汗的长子,蒙古帝国的贵由大汗!他的卫士还抵挡不住个把刺客?!」
  又有人笑道:「今夜大雪,什么人会选这种时候行险?无论事成与否,逃走时都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那还不跟雪地上的兔子一样,束手就擒!」
  此时,乃是蒙古贵由汗三年,南宋淳佑四年,距离蒙古开国大汗成吉思汗去世已经有很多年了。
  成吉思汗临终前才终于征服彪悍的西夏人,他的继承人窝阔台又派兵灭亡了金朝。
  蒙古铁骑横扫天下,声威正旺。
  驻扎在中军帐中的,是现今的蒙古大汗贵由。
  他是成吉思汗的三子窝阔台的长子,虽继承了汗位,却志大才疏,人多不服。
  于是,各地藩王趁机拥兵自重,只在朝夕之间,蒙古帝国就不免分崩离析。
  贵由汗当然希望力挽危局,决心拿一位藩王做筏子,杀一儆百,这筏子,他暗中选定了一向有嫌隙的堂兄拔都,这次行军,正是要朝西方拔都的领地进发。
  没料到的是,刚刚进入西域地区,贵由就被高眉深目,大异于东方情趣的畏兀儿姑娘迷住了。在河谷扎下营寨,整日沉迷于温柔乡中,早把当初满腔要教训拔都的豪情壮志丢在脑后了。
  俗话道「说什么,来什么」,这边,巡视的兵士队伍刚过去,果然便有刺客出现了,只见一个蓝色影子闪电一般来到金帐旁边。
  他身穿蓝色锦袍,头戴黑色蒙面巾,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悄无声息走到背风一面,将金帐划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透过缺口,可以看到贵由汗坐在案前喝酒,虽然醉眼迷离,却还是不停地叫旁边的侍儿添酒。
  两个西域美女身着红沙,正在奏乐。脸色蜡黄的贵由色迷迷地看着,举着酒杯的右手不停颤抖。
  休养了这么久,贵由的痉挛病还是一样严重。
  蓝袍的男子冷哼了一声,凝神思索着什么。
  这时候,只要持刀闯入营帐,只在两三招之间,贵由难免一命呜呼。可是,蓝袍男子只是来探查一番,并不打算亲自行险动手。
  这时,东北方向有微弱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个青年男子低声说道:「师弟,你总是手下不留活口,几个巡逻的士兵,点了他们的穴道也就是了。」
  「我只记得此行的目标,其余哪顾得了许多?点穴哪有一剑干掉来得俐落?」
  这位「师弟」,听起来大约十七八岁,声音虽小,却如银铃一般清亮悦耳,叮叮当当,甚至还带着些许天真的意味,而声音的主人,却在眨眼间手刃数人面不改色。
  两人渐渐走近了。
  只见他们都身着黑色劲装,左首高些的手持长剑,右侧年少的男子,则背着两把做十字交叉状的短剑。
  拿长剑的人低声说道:「师弟,事成之后分头逃走,两个月后,我在贺兰山下等你,不见不散。」
  「我肯定比你快,是我等你才对!」背双剑男子不服输地说,「今夜我必定手刃贵由!」
  果然又是刺客!
  蓝袍男子微微眯眼,这可是太巧合了,自己还没打算动手,倒有其他人抢了先。
  雪下得更紧了,棉絮一般的雪花在风里粘腻地扯着。
  两条黑影像两头黑豹闪过,转眼到了贵由的中军帐下。
  背着双剑的少年轻盈起身,燕子一般从金帐的侧方跳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俐落地抽出了背上的双剑。
  金帐门口的两个守卫,刀都没来得及出鞘,就被短剑双双击穿了喉咙,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发力,瞬间破门而入。
  入得金帐之内,长剑男子直扑奏乐的两个畏兀儿美人,双手封住了她们的穴道。
  双剑男子则左剑取贵由的侧颈,右剑直指添酒的侍儿。
  这一系列的变化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贵由措手不及,不由得呆住了。
  眼看着就要刺中目标,贵由却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掀翻了身前的矮几,堪堪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刀,旁边的侍儿却被刺中左胸扑倒在地毯上。
  虽然不济,贵由到底也是戎马半生的军人,他立即伸手从地毯下拿出一柄马刀,直接对上了双剑。
  蓝袍男子从缝隙中看到这番僵持,正犹豫间,帐门处突然又进来一个穿红纱的西域女子,与被点穴道的两人打扮一般无二。
  女子反应十分迅速,看到地上躺着的同伴,见机不妙,立刻回身大叫着离开了。
  不能再犹豫了,这女子一叫,片刻之间,士兵就会潮水般涌到金帐里,可能连自己也走不脱。
  蓝袍男子咬咬牙,拔出腰间的弯刀,奋力劈开行军帐,风驰电掣一般砍向贵由的左肩。
  突然间又多出一个刺客,贵由来不急反应,左肩的皮袍被砍出一条长长的裂口,可他虽然躺倒在地上,却好像一点也没有受伤。
  原来,贵由一生打仗,在花天酒地之时竟然也不卸甲,合身穿着用上好的精钢锁片串起来的柳叶细甲。
  不过,猝不及防的可不止贵由一人,两个黑衣刺客也不知新来之人的底细,疑惑着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贵由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也不忙着起身,身子躺在地上,手中的马刀向短剑男子的膝盖横劈过去。
  短剑男子还未反应,新来的蓝袍男子已经出手施救,一刀将贵由的武器震得脱手。
  贵由大惊中看向蓝袍男子,只见他头上包着黑色面巾,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露在外面,目光满含杀气,眼神分外锐利。
  最为特异的是,他目睛的颜色非常少见,既非汉人的黑色、褐色,也非胡人的蓝色、碧色,而是一种非常纯粹深沉的灰。纯粹得不含任何一丝杂质,像冬季多云的天空一样,威严肃穆,只消看上一眼,就有一种让人噤声的压力和魄力。
  不知何故,贵由看到这双眼睛之后心神大乱,嘴上啊啊地叫着却语不成声。
  贵由身边的两人怎会不抓住这个机会?眨眼间,短剑弯刀已经一齐指向贵由。
  可是,就在这时,全副武装的蒙古军士涌进了金帐,自动分成两拨,一拨护住了大汗,一拨围住了刺客。
  短剑男子失望异常,大声咒骂了一句。
  长剑男子非常谨慎,招呼说:「师弟,撤撤撤!按原计划汇合!」
  短剑男子则转过头对蒙面的蓝袍男子笑道:「多谢你救我的那一刀!再会了!」
  说着,三人不约而同把真气汇聚到脚下,拔地而起,朝帐顶飞去。
  蒙古军士只顾得守住四方,没想到这三位高手却一齐从上方突围而去,弓箭手连忙动作,箭矢急雨一般朝三人而去。
  三个人各自用武器挥开箭矢,匆忙之中,那个短剑的男子还不忘向贵由方向发出一枚飞刀。
  待到贵由反应过来,用手抚摸左颊的伤口时,三人已经不见踪影,只见大帐顶棚上讽刺般的破洞,不断有雪花落进来。
  「快追!!」贵由汗脱险,身子又开始不停痉挛,大怒道:「尽量要活口!尤其是那个蓝袍蒙面的!」
  三个刺客藉着蒙古包顶棚的助力,一路逃出大军驻地。
  使剑的那对师兄弟,彼此招呼一声后分开了,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短剑男子施展轻功,即使走在雪地上也只有浅浅的脚印,而且很快被新下的雪花掩盖住,虽说不上是真正的踏雪无痕,却也让追兵无计可施。
  这样提气而行极耗内力,过了一会儿,短剑男子便觉得气力不济。恰好,左首处有一片树林,他转身朝着树林走去。
  刚走到树下,一股杀气迎面而来,有个黑影突然拿刀砍向他。
  完了,勉强用接了一招,短剑男子眼前一阵金光乱闪,几乎坐倒在地。
  「是你!」黑暗中人突然说道,「我还以为是贵由的手下追来了。」
  看到短剑男子神情恍惚,黑影连忙伸手把他扶住。
  「啊,你受伤了!」
  短剑男子后腰处挂着一支箭,中箭处在身后,他又急着脱身,紧张中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短剑男子这才认出,这个男人,正是在金帐里帮过自己的蓝袍男子。
  蓝袍男子举起弯刀,把箭矢的木柄削掉,只留箭头留在肉里。
  「暂时只能先这样了,脱险之后再好好疗伤。」他带着伤者,飞上刚才藏身的大树,小声说道,「这片树林沿着河床绵延几十里,马匹在林子里无法奔跑,我们脚不着地,只从树上行走,天亮之前就可以甩开追兵。」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蒙古兵举着火把朝树林方向赶来。
  最麻烦的是,人声马嘶中间,夹杂着猎狗的叫声,狺狺的吠叫此起彼伏,至少有几十只之多。
  「看来,是追着我的血腥气而来。」短剑男子苦笑道,「你自己想办法逃开吧,跟着我的话,恐怕脱不开这些畜生。」
  短剑男子身受箭伤,这几句话说出来已经是有些气喘。
  「那怎么可以?」蓝袍男子摇头拒绝,「虽然你我素不相识,可你有伤在身,独自一人的话,必定被贵由所擒,大受折磨,他那个人啊——」
  「不会的,我随身带着毒针,这药见血封喉,如果真的无法幸免,只要朝自己一刺,只在须臾之间,就此了无牵挂。」
  短剑男子淡淡说道,就着雪光,还能看到他略带疲态的脸上挂着微笑。
  他的表情温和恬淡,嘴上的话却又如此毅然决绝。
  蓝袍男子有些吃惊,他平生也见过不少视死如归的死士,他们无不是慷慨激昂气吞山河,而眼前的少年,说起自己的死亡,却只是波澜不惊,彷佛生死之事根本无关紧要,甚至对死亡带着丝丝向往。
  其实,蓝袍男子大可以一走了之,但这种漠然生死的神情,却让他于心不忍。
  火把的火光越来越近,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几路军马一齐赶来,呈扇形散开,像是要把这里围起来。
  追兵密集,犬吠盈天,眼前的这种事态,两人是插翅也难飞了。
  「看来我给你惹了大麻烦。」短剑男子笑着说道,「我们就一起碰碰运气吧。」
  说着,他拉起蓝袍男子,一起向树林深处掠去。
  林子里马匹无用,两人很快又把追兵甩开了一段距离。但在这样的雪夜里,后面是数万的追兵加上嗅觉灵敏的猎狗,想逃出生天绝非易事。
  「把你的面罩取下!」短剑男子突然停下来,站在树杈上说道。
  「什么?」这句话太过没头脑,蓝袍男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把面罩取下来,我们从河道里逃走。如果带着这个下水,不用蒙古人抓你,自己会先窒息而死吧?」
  此处有布林根河与青格里河两条大河,还有无数的大小支流穿林而过。从河道里逃走,神不知鬼不觉,不间断的流水还可以消除吸引猎狗的血腥气。
  短剑男子从袖中掏出两支细长的金属管,像是吹发暗器的吹管。
  「幸好带了两支过来,用这个就可以在水下呼吸了。蒙古兵再怎么查也不会查遍每一寸河道,他们忙着搜林子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从河里突围。」
  显然,短剑男子事前做过周密的侦查和准备。
  「我完全不识水性!」蓝袍男子犹豫道,「已经把他们甩了一大截,只要加快脚程——」
  「是吗?」短剑男子反问道,「我们犯的是刺杀大汗的重罪。从这里开始,不管是往哪个方向走,半年也走出不蒙古人的地盘。不要说一个人,就是一只老鼠也逃不掉。」
  说着,他把吹管塞到蓝袍男子手里。
  「你不忍丢下我逃生,我也不能看你往死路上走。你在金帐里救了我一次,我也要救你一次,这样才算公平。」
  说着,他一把撕开蓝袍男子的面巾,月光和雪光的映照中,出现了一张周正英俊的面孔,尤其是深灰色的特异眸子让人印象深刻。
  短剑男子突然发力,把蓝袍男子稳稳地抛进最近的河道,不料中途,他腰间的弯刀不慎掉在了雪地上。
  短剑男子也跳入河中,轻巧地游了过来。
  「我的刀!」蓝袍男子指着林中雪地上闪光的小点,「必须拿回来。」
  「一把破刀,别要了,蒙古人马上就到了。」短剑男子拉着蓝袍男子就往河流中间而去。
  蓝袍男子水性不佳,被扯得喝了几口冰水,他焦急说道:「那是祖父留下的遗物!万万不能遗失的,而且如果被贵由的手下拿到,也会暴露我的身份!」
  说着,他满身水就要爬到岸上去。
  「好好,我去拿好了吧,不要笨手笨脚着了行迹。」
  说着,短剑男子几个起落,轻巧地飞到弯刀上方的一条横枝上。
  只见他双脚勾住横枝,猛地翻身向下,身子像钟摆一样摆动,右手抄起短刀之后,靠着惯性又转回到树枝上。
  「好漂亮的身手!」蓝袍男子抹抹脸上的水迹,赞叹地看着树上的妙人。
  短剑男子身着黑色的劲装,身姿挺拔立在树枝上,周围尽是簌簌落下的斗大雪花。他就像神话中的仙人一样出尘脱世,矫健修长的身子随着树枝的摇动上下起伏。
  沿原路返回河中,后腰的伤口着水时让他嘶嘶地抽了口冷气。
  取刀时牵拉伤口,裂伤加大,一被冰水刺激,真是痛不可当。
  隐隐的呼喝声又从远方传来。
  「我们往回走,搜过的地方必然放松搜查,我们就可以从侧后方向突围。」短剑男子忍痛说完,含着吹管潜入水下。
  两个人逆流而上,缓慢着在水下移动。
  水下的感觉特别奇异,身体虽然冻得麻木了,其他各种感官却异常清晰。
  蒙古马踩踏地面的声音,火把的光亮,将军的命令,军士的应答,都以一种奇特的方式传导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和亮光才渐渐地小了下去。两个人从水里穿越林边的封锁线。
  终于终于钻出水面的时候,天空已经微微发亮,雪还在下,不过小了很多。
  岸边是一片枯黄的芦苇荡,爬到比人还高的芦苇丛中,蓝袍男子吁了一口气,拿出怀里的一块硝制好的小羊皮,上面的地图被水浸了,不过大致还能看。
  「这是贵由的中军帐,这是刚才的那片树林,我们先是往西,又折道向北,嗯。」蓝袍男子看着地图沉思,「你说——喂!喂!你怎么了?!」
  只见短剑男子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倒了下去,压折了大片的苇子,虚弱地躺在白雪枯草之上。
  思维像是漂浮在虚空之中,突然就来到了这里。
  这是从小生长的山谷,山势巍峨,悬崖陡峭。
  登上大山向东望去,母亲说,那边就是黄河的河套,浑浊的河流在那边平原转了个「几」字形的大弯。「黄河百害,唯利一套」,不过,这些丰饶美丽的土地,已经尽属蒙古人所有了。
  那边那个背着双剑的孩子是谁?哦,原来是小时候的自己,修眉俊目,白衣垂髫,一边蹲着马步一边哇哇大哭。
  山风很大,流出的眼泪又被山风吹乾,眼睛酸涩乾痒。
  背上和手臂上的伤口被风吹得生疼,这些都是母亲昨晚用荆条打出来的。因为他没有好好练功,却拿着小弓箭贪玩,去东边的深山老林里追一条白色的狐狸。
  每次荆条打在背上,母亲都会厉声责问:「你说?!我该不该打你?」
  「该!很应该!」稚嫩的童声带着哭腔答道。
  可是,荆条却打得更重了:「你可记得自己是谁?」
  「我叫李云夏!是西夏国的皇子!」
  「说,你的名字是怎么得来的?」
  「我本名李云瑞,西夏亡国之后,为了纪念故国,所以改名李云夏!」
  「那你说,我们西夏是怎么亡国的?!你父皇又是怎么死的?!」
  「都是蒙古人所害!蒙古人攻占了西夏国土,父皇心疼百姓,献出都城投降,可蒙古人却没有一点道义,竟然把已经投降的将士百姓尽数屠戮,父皇,父皇他也被蒙古禽兽乱刀砍死!」
  孩子又是疼痛,又是难过,泪水哗哗流了出来,可是,夫人荆条片刻不停:「我就是要你记得这种疼!说!你将来要怎么做?!」
  「向蒙古人复仇,恢复我西夏河山!」
  昨晚刚被荆条责打,今天又被罚蹲马步,孩子揉着眼睛央求道:「师哥,师姐,我双脚都麻了!让我起来吧!我好渴,水,水……」
  说了水,马上有东西凑到了嘴边,李云夏咕噜噜大口喝起来,还不小心呛了一下。
  「不用急,水有很多,让你喝个够。」
  这个声音很陌生,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一双深灰色的眸子,这种瞳色显得人有些严厉,但目光里却带着柔和温暖的笑意。
  哦,是那个一起刺杀贵由的灰眼睛穿蓝衣的男人!
  「你昏迷了一整天,一直在说胡话,像小孩子一样不停地叫母亲呢。」
  「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李云夏脸上一红,不禁又担心地问道,「我没有说什么别的吧?」
  十几年前,成吉思汗在攻陷西夏的前夕死在军中,死前曾下旨「尽灭西夏之皇族」。
  自己是西夏皇室后裔的事情,绝不能轻易被人知道。否则的话,在贺兰山中隐居的母亲也会有极大的危险。


第二章

  李云夏警惕地看着灰色眼睛的男人,只怕自己昏迷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可男人眼中一片坦然之色,他这才放下心来。
  男人笑着说道:「白天向猎户买了些疗伤的药草,你就忍着些,我用刀帮你去除箭头,应该不会太痛。」
  「多谢还惦记我的伤势。」李云夏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了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处狭小的山洞,洞外天色漆黑,原来,自己已经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山洞里有一堆极大的篝火,把这里弄得非常暖和。篝火之上搭了个架子,上面架着一只陶罐,里面正煮着干净的雪水,嘟嘟地冒着水气。
  蓝袍男子取出自己的宝贝弯刀,毫不怜惜地放在火上炙烤到刀身发红。
  在等待刀身冷却的时候,他把短剑男子扶起来,身手去解他的腰带。
  明明同为男子,这么做也只是为了疗伤,蓝袍男子心中却没来由地一阵激动难耐。
  这一天来,俊美的双剑少年在高热下脸颊通红,嘴里不断呓语,病弱的样子不但无损他的容貌,反而增添了一种我见尤怜的味道。
  这是张俊美到不可思议的脸,小巧的脸蛋,高挺的鼻梁,肤色像雪一样白净细腻,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男人长成这种相貌也许太过柔美,可大约是常年练武的缘故,他身上并没有一丝女气,倒是带着一种冷冽又吸引人的气质。
  昏迷中的少年抓着他的手,一声声地喊着什么,让人脸红心热,脑中不住想些禁忌又情`色的事情。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蓝袍男子连忙紧摄心魂,解开对方的腰带,将衣衫向上推去。
  伤口已经肿胀得很厉害,他拿起刀,看准了方位,手起刀落,瞬间已经把箭头剜下。
  李云夏急促地叫了一声,又死死咬住嘴唇,把余下的声音咽到了肚子里。
  忍耐的叫声让男人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年少的李云夏什么也不懂,只是咬着嘴唇不住呻吟呼痛。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声音神态,会让天下最最正经的君子变成发情的野兽,何况是身后这种健壮又强势的成熟男人。
  男人不禁看向李云夏肌肉有度的挺拔腰肢,肤色白得晃眼,下面是臀部隆起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然后一路向下,仔细探查他的后庭和性器……
  这么白嫩美好的身体,这么诱人犯罪的呻吟,男人简直想立刻将他压在身下,仔仔细细亲吻他冬雪一样白皙细腻的肌肤。
  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几乎忍耐不住想要将脑中的幻想付诸实践。
  可是,他们毕竟是在逃亡路上,性命都还不稳妥,哪里能做这些淫欲之事?
  男人用最大的意志力管住不安份的下体,仔细用草药包扎好伤口。
  李云夏哪里知道对方心中的淫`靡想法,只是忍痛忍得满头大汗,指甲把自己的手臂都抓出了血痕。
  蓝袍男子取出一套干净衣服给李云夏穿上。
  这是一件猎装,翻领的羊皮大衣,配一顶毛茸茸的皮帽。
  李云夏穿上这身衣服,小脸埋在翻领处的白色羊毛里,让人看一看便不禁屏住呼吸、眼神发直。
  「真美啊,美得简直不像人间人物。」蓝袍男子忍不住出言赞道。
  被同性这样夸赞,李云夏当然也觉得别扭,可他现在正痛不可当,只好苦笑一下当作回答。
  李云夏无意间回头,发现洞壁上面刻着一行形状奇特的文字,看着看着,就有些看呆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云夏突然想到,这个穿着灰眼睛穿蓝衣的男人,两次救了自己的命,却还没有请教他的名字。
  「兄台,你我患难一场,却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李云夏说道,「我姓云,单名一个夏字,云,是天上之云,夏,是四季之夏。兄台你呢?」
  虽然天下李姓千千万万,但李云夏还是隐去了自己的姓氏。
  蓝袍男子笑着沉吟了几秒钟,他并不想做藏头露尾的人,可现在大事未定,自己身份特殊,实在不便泄露,于是便笑着说道:「我的名字,暂时不能告诉你,可也不想用假名骗你。」
  「嗤——,」李云夏噗哧笑了,「我能理解,可你不想说就编造一个假名啊,这样我该如何称呼呢?」
  蓝袍男子哈哈大笑,灰色的眼睛里精光闪闪,看起来十分特异。
  他想了一想,笑着说道:「嗯,我的眼睛是灰色的,你暂且叫我灰睛吧。」
  李云夏笑说:「可以啊,不过看你应该比我年长几岁,我就敬称一句灰睛兄吧。」
  灰睛歉然一笑:「实在是抱歉了,总有一天,我会以真实身份面对你的。」
  「好啊!」李云夏不在意地笑了笑,反正他自己说的也并不是全名。
  「看你的打扮,是中原的汉人吧?」
  李云夏垂下眼睛点点头,自从亡国之后,很多劫后余生的西夏人都自称汉人或者吐蕃人了。
  灰睛盯着李云夏的俊俏脸孔,道:「你鼻梁高挺,肤色凝白,轮廓比一般人要深,汉人里少有,倒有些像西域人。」
  李云夏并不接话,只道:「我家祖上世居甘凉之地,灰睛兄呢?是哪里人士?」
  灰睛笼统地说道:「我住在北方。」
  李云夏笑道:「燕赵之地果然尽是兄台这样的堂堂男儿。」
  「哪里,这次刺杀贵由还是失败而归了。」灰睛遗憾地说,脸上表情异常复杂。
  「怎么可能?」李云夏脸上挂着一个没有热度的微笑,「我所有的武器上都淬有剧毒,贵由中了我一枚飞刀,岂还能有命在?此时,蒙古大军应该忙着给他们的大汗发丧了吧。」
  听到这里,灰睛表情放松了很多,可眉目之中,更多倒是感慨之意,像是心中的感觉相当复杂。
  不可一世的贵由汗,竟然丧生在这个年轻的刺客之手,广袤的蒙古帝国里,接下来定会有一场争夺权力的惊天巨变。
  两人说到贵由必死无疑,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因为,再交谈下去,难免就要涉及到「为什么要甘冒奇险刺杀贵由」,而这个问题,是两个人都不愿回答的。
  李云夏转过头,又仔细看起那洞壁上的弯曲文字来。
  「那是什么古怪?倒像是汉人道士的鬼画符。」灰睛问道,「你看得目不转睛,难道认识?」
  「这不是古怪,是梵文。」
  「梵文?你竟然认识梵文?」灰睛惊讶地问道。
  随着佛教的东传,中土也有人学习梵文,不过多是一些僧人之属,没想到李云夏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也会懂得。
  「我家世代信仰佛学,家母让我从小读经书习梵文。」
  「那这几句话说的是什么?」
  「这是《分别圣谛经》里的一段话,翻译过来就是『云何苦圣谛?谓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所求不得苦,略五盛阴苦』。」
  李云夏看灰睛不太明白,就解释说:「苦圣谛就是人生在世必定会经历的苦楚,五盛阴苦是指各种人欲缠绕不休,才有前面七苦聚集。」
  灰睛想了想,笑道:「是有几分道理,可也不必非要这么去想,否则人这一辈子活着还有什么趣味?佛不是说万物皆空吗?那又何必执着苦是不苦,万般苦楚也都是空罢了。」
  李云夏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灰睛给篝火加了些树枝,默默地思考着什么,好大一会儿,突然开口道:
  「就算再想的开,有时候还是觉得苦恼不堪。当年,父亲被人毒死之后,我们兄弟几人备受欺辱。家产被亲戚瓜分,甚至有人要逼迫母亲改嫁。大哥血气方刚却未成气候,兄弟们更是年幼,母亲禁止反抗,我们只能忍耐。每次想起这些年的忍辱负重,都觉心酸。」
  两人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灰睛却突然讲起了这么私密的往事,李云夏一愣,随即想到,可能就是因为陌生,反而更容易说出心里话吧。
  「我父亲也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是被乱刀斩为肉泥。我是父亲生命的延续,要不惜一切为他报仇。自记事以来,就是练武练武再练武。」
  篝火静静地燃烧着,李云夏也情不自禁讲起了自己的故事,灰睛一边照顾火堆一边仔细听着。
  「十五岁那年,我杀了第一个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的双剑和所有暗器上都淬有剧毒,出手从来不留活口,师哥师姐总说我太过毒辣,恐怕会折寿。但也幸得如此,这次才能取了贵由的性命。仇不能不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人杀得越多,我却越是苦恼。」
  李云夏的讲述声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语。
  人人都有一段苦楚,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洞外是冰雪连天的严寒,洞内却彷佛温暖如春。
  夜已经很深了,灰睛最后一次给火堆添了柴禾,在李云夏身边躺下,警惕地睡着了。
  现在,他们还并没有真正脱离危险。
  两人都要东去,李云夏更是希望在两月之内赶到贺兰山下。但是,贵由汗遇刺,往东边去的官道定然是关卡重重,更何况,李云夏还有新伤在身。
  商议之后,决定还是暂且南下,躲过这阵最紧的风头,然后再绕回到官道上,只是这么一来,李云夏和师兄的两月之期是定会失约的了。
  其时已经是春天,虽然下了场大雪,不几日,温暖的日头化尽了积雪,萎黄的枯草中,已经有嫩芽露出。
  这里不像中原,每隔不远就会有市镇或者村庄,望眼百里,到处都是单调重复的地貌。
  两人渐渐有些失去方向,只在戈壁上转来转去。虽然境况危险,两人却并不着急,一路上谈天说地,很是投机。
  平日里,他们都忙于习文练武,像这样抛开杂务,游山玩水的时光几乎从未有过。两个人都还年轻,不知不觉把逃命当成了游玩。
  不一日,眼前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青碧,就像黄色沙海中的绿色小岛。
  「灰睛兄!」李云夏指着绿洲,高兴地说道,「快看!那里说不定会有人居住,我们也可以买两匹快马上路,师兄师姐再等不到我,会着急的。」
  已经浪荡了不少时间,也是时候找人问明方向往回赶路了。
  看到李云夏着急要回家的情形,灰睛心下一阵说不出的不舍。
  他生来身份特殊,人们向来对他或戒备或尊敬,他从未有过像李云夏这样亲密投机无话不谈的朋友,更何况,这朋友还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貌少年。
  但是,这个神秘少年到底为什么要刺杀蒙古大汗呢?
  灰睛一路觑着李云夏,知道他绝不是普通的刺客,而这也是灰睛一直放不下的心病。
  两个人往绿洲的方向走去,当晚休息的时候,灰睛点燃了一堆篝火。
  围着火堆烤肉吃的时候,本来正好好地谈着鹿肉的滋味,李云夏却突然收起了笑容,无缘无故叹了口气,看起来又是满脸沉重的样子。
  灰睛愣愣看着李云夏,他绝美的脸庞被通红的火光映照着,真是艳若桃李,灿若春花;而他的神情却像远山上万年不化的积雪一样,奇寒彻骨,冷冽寂寞。
  灰睛心头不禁又是砰然一动,不知是为他化解不开的忧愁,还是为他冠绝天下的容颜。
  无论如何冒险,灰睛已经下定决心要得到他了。
  这个叫云夏的男子,时而天真,时而残忍,有时单纯得让人想发笑,有时却突然说出一些决绝的言辞,让人忍不住怜惜他身后必定凄凉的身世。
  灰睛深灰色的目睛更加深沉了几分,在黑夜里闪闪发光,辗转反侧。
  第二日清晨,远处几缕炊烟嫋嫋上升,多天未见人烟的两人加快脚步,很快来到绿洲上的一处市镇。
  集市上,到处摆放着当地特产。
  各种乾货是最有特色的,葡萄干,无花果乾,各色果脯,还有本地人称为「巴旦木」的美味大杏仁。
  带着高皮帽的小贩们站在摊位后面,殷勤招呼着客人们。
  李云夏才十七八岁,完全是少年人心性,昨晚还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今天乍一见这些新奇的玩意和小吃,连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他东瞧瞧,西看看,哪一样都想买,可身上带的银子实在有限,只能不甘心地把那些东西拿起又放下。
  灰睛见状暗暗好笑,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买下所有他拿起又放下的吃食。
  灰睛显然是很有财力,买下一大包东西之后,又在马贩处买了两匹高大健壮的马匹,一匹火红,一匹纯黑。
  灰睛不断把小吃递到李云夏手上,他先是十分推让,可灰睛哈哈大笑道:「云夏兄弟,我们一路出生入死过来的,还跟我客气什么?!这两匹马,尽管先挑一匹!」
  李云夏笑了,虽然有时他看起来颇不快乐,可终究还是一个不到十八岁的少年,心思单纯简单。骑上火红色的骏马,吃着甜滋滋的果脯,脸上就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李云夏和灰睛在绿洲上悠然骑行。
  灰睛不断斜眼打量李云夏,只见他皮衣皮帽,肤色胜雪,脚踏银色短靴,腰扎金色腰带,胯下骑着毛色火红油亮的高头大马,真正是无比俊俏,难描难画。
  灰睛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那晚疗伤时的声音和情景,越想越觉得浑身燥热。
  裸露的雪白腰肢在他脑中晃来晃去,似乎还闻到了淡淡的好闻体香。
  李云夏对灰睛的暧昧心思全然不觉,只是拍打马匹,不断向绿洲深处而去。
  李云夏指着前方一座淡蓝色的雪山,咯咯笑道:「灰睛兄!我们骑马去那座山上看看吧!然后摘上几朵雪莲花!」
  所谓看山跑死马,那座山看起来似乎近在眼前,可实际距离恐怕几百里不止,跑上一天一夜也未必能到。至于雪莲,更是要机缘巧合才能遇到的东西,哪能说采就采?
  可是,灰睛只是笑一笑,并不反对,有如此佳人在侧,做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两匹马飞快地跑动起来,彷佛在绿洲上划出了一黑一红两道长线。
  壮阔的绿洲风光,让他们都忘记身份,忘记责任,只知道放纵马匹,在葱绿的草甸上驰骋狂奔,纵声长啸。
  骑马其实相当耗费体力,李云夏很快累得两腮通红,微微喘气。
  正午的日头很毒辣,喉咙干渴得要命,可偏偏两只皮囊都已经空空如也,一时半会儿又回不到市镇。
  李云夏越来越渴,不断吞咽着吐沫,灰睛看在眼里,便左瞧右看,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水源。
  恰好,一位带尖顶氊帽的老年牧人,赶着一辆平板牛车,慢吞吞朝这边走来。
  灰睛迎上几步,打了个招呼,指着自己空空的皮囊说道:「老人家,我们的水囊空了,想买点水喝。」
  那老人看起来六十多岁,留着一把可笑的山羊胡子,他根本听不懂灰睛的官话,只大概猜到是要喝的。
  老人家吱吱呀呀说了一大堆,灰睛和李云夏面面相觑,一句也没听明白。
  李云夏朝老人家的板车上一瞧,只见上面载着一筐土豆,一只咩咩叫的绵羊,边上并排放着的几个瓶子,里面装的是透明液体。
  「我们想买那个!」李云夏指着罐子比划道。
  老人神秘地笑着吱吱呀呀了一阵,似乎是不想卖。
  灰睛终于听明白了几个词,转身对李云夏笑道:「那些不是水,是酒。」
  李云夏渴得简直要冒烟,管不了是水是酒,只要是喝的就好了。
  灰睛拿出一大锭银子,好容易才说服老者卖给他们两瓶酒。
  李云夏接一瓶,不由分说喝了几大口。
  并不是烈酒,虽然有点辣嗓子,仔细品味的话,还是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在里头。
  李云夏拿着酒瓶咳嗽了几声,可还是继续大口大口喝着。
  灰睛笑着问道:「云夏,你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
  当然是第一次,李云夏又举起酒瓶仔细品味了一口,母亲那么严厉的人,怎么会允许他放纵饮酒呢?
  「游览如此风光,就应该以酒助兴!」灰睛也灌了一大口,兴奋地说道,「这么过瘾的事,怎么早没想到呢?」
  李云夏第一次喝酒,却并不胆怯,灰睛更是酒量极佳,两人一路走一路豪饮,很是过瘾。
  天色擦黑的时候,终于赶回了镇子,在客栈开了两间相邻的客房。
  李云夏喝了整整一瓶白酒,又被风吹着,一走进自己的房间,颓然倒在床上,抓住灰睛的手,满脸通红地说着什么。
  灰睛也觉得有些不对,以他平时的酒量,这小小的一瓶酒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在竟然是浑身燥热,一股说不清的热流在体内各处乱窜。
  李云夏忽然不管不顾地解开衣扣,毫不在意地将白嫩的脖颈呈现给灰睛。
  他还是个天真的少年人,怎么会无故做出这等勾引般的举动?就算是喝了酒也不应该。
  灰睛立刻想到卖酒老汉的暧昧笑容,这酒,恐怕是加了料的壮阳春酒。
  灰睛强忍体内一次比一次强烈的热流,扶李云夏在床上躺好,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得简直烫手。
  李云夏在药酒的作用下完全失去神志,嘴里一直嚷着好热好热,双手更是胡乱地解开了胸前的盘扣。
  衣衫分开两边,白花花的胸膛全部暴露在灰睛面前,灰睛像是呆住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赤裸的胸口。
  体内乱窜的热流汇聚在了某一点处,下身那里几乎是一瞬间胀大起来,原始的本能不停地鼓噪叫嚣着。
  灰睛对李云夏早就心存念想,下身的这个反应算是正常至极。看见李云夏的裸体,就算不是喝了药酒,他也会欲望勃发,不能自抑。
  下体那里越来越热,李云夏还在一声声地叫热。灰睛粗重地喘息了几声,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胸膛。
  因为长年搭弓射箭,灰睛的皮肤难免粗糙,粗粝的指头摸上李云夏的胸口,那里的皮肤白滑细腻,就像是把手指吸住一样。
  美好的触感顺着手臂,一路传到中心,灰睛再也忍不住了,把李云夏的衣襟用力往两边一拉,双手捏住他两边的红色果实,不停地揉搓起来。
  酸麻和快感的双重刺激下,李云夏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灰睛正对自己做猥亵之事,不禁有些生气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灰睛已经被本能控制,见李云夏醒来,手下的动作并不停止,只是粗着嗓子说道:「云夏,我们喝的酒可能有古怪。」
  李云夏知道,灰睛对他做的事情大大不妥,可是,现在就像被放进炉子里炙烤一样,火烧得人口干舌燥。灰睛的抚摸倒让他泛起一阵清凉的快感,波纹一样传遍全身。
  下体那里已经高高地竖起来,顶着厚厚的皮袍,又热又涨,让人忍不住想扒掉那件碍事的袍子。
  酒一定是有问题,李云夏头昏脑胀地回想起,怪不得,那个赶车的老头,开始说什么也不卖,还一直神秘又暧昧地笑。
  「那酒,是壮阳催情用的药酒,会让人迷失心智。」
  灰睛的声音听起来很模糊,很遥远。
  浑身的燥热让李云夏又闭上眼睛,痛苦难耐地呻吟,刚清醒一点的脑袋,再次混沌起来。
  胸膛里好像有一把火在炙烤,很想发泄出来。可是,灰睛在情欲的边缘极力克制,命令自己放开手。
  他的年纪比李云夏大了不少,定力和见识当然也强得多。虽然常常在内心里肖想李云夏,可以灰睛的身份和性格,想要得到什么人的话,自然有无数办法要他心甘情愿主动投怀送抱,犯不着趁人之危,在这种时候采花贼一样大加侵犯。
  加了春`药的酒水,一定是那个老头买来自己用的,药性应该不是很厉害,用冰水擦身就能化解。
  想到这里,灰睛转身,想叫店小二打一桶冷水进来。
  可是,李云夏已经被春`药烧得忍受不住,浑身扭动着,发出抱怨和委屈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抓住灰睛的手,不知所措地贴到了自己的胸膛上,只有这样的话,内里的那种燥热才能稍好一些。
  李云夏茫然地脱下了厚重的皮袍,燥热出汗的身体暴露在凉爽的空气中,只是这样,就让他舒服得呻吟。
  床上情景让灰睛长长地出了口气,汗湿的亵衣包裹着少年的身体,隐隐可以看见下面弹性饱满的肉体。
  胯下的东西胀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迫不及待想要占有床上这个男子。
  可是,李云夏在春`药的作用下,完全不知道危险,竟然主动抱住了灰睛的胳膊,闭着眼睛喃喃说道:「热得难受,我下面好痛,怎么办?」
  灰睛再也忍不住了,他是个正当年的健壮男子,不可能经得起这样的挑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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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31 20:53:27 |只看该作者
封面下的那位有点女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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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8 17:37:07 |只看该作者
这本……坛子里会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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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6 18:43:57 |只看该作者

感谢作者,码字不易,我们会继续支持你的
业火燃我尘,孽障不沾身。 闲卧九重天,掐指度世人。 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 算尽人间事,大道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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