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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边的爱情。
你相信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吗？
我信。并且，深信不疑。
天凉了。已是深秋。
昏黄的街灯将落叶晕的一圈又一圈的苍凉。恋人们粘的越来越紧，心却越来越没有焦距。
忘了加糖的咖啡很苦，可是很真实的刺激着冷钝的大脑。
何晟将自己缩在人群里，缓慢地抬脚。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漾开。
抬起埋在雾气中的脸，看到一双清亮的眼。是他，坐在何晟左手边的男生。
何晟庆幸着脸被冻到麻木忘了表情。
“回家？”
何晟点头。
交错，向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似乎要穷尽一生的时光。
忽地转头。
只有湿冷寂寞的空气和冷冽的北风还有从不停留的人群。
原来只是一时失神的幻影。何晟轻笑。
故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是白亮亮的年纪。
陆涛将瘦高的身体掩在宽大的白色T-shirt下,然后,那衣袂,就荡啊荡啊,随着他的步子,随着轻和的日子。
何晟总低着头那细碎的流海便遮过了眉眼，坐在余弦的脚踏车后座，从他身边飞过。
转头就撞上他清亮的眼。
何晟没理会那被风撩的四处飞散的头发。
只望着他浅浅浅浅地笑了。
他的脚踏车后座也有一个女孩，有一双很修长的美腿的女孩，很适合他的身高。
日子在过，他们在过。
教室里的倒计时牌从三位数跳到两位数，终将停在1上，然后他们就要在闷热的七月选择他们的人生。
何晟依然很缓慢，缓慢地做题，缓慢地行走，缓慢地笑。
转眼，高二已过去近一半。
语文晚自习的时候，宁飞传来纸条。
你也喜欢水晶吗？
嗯。是喜欢的。
喜欢它的剔透。也喜欢它的脆弱。
许诺生日，何晟送她一块水晶。嵌着巴黎铁塔的图案。她曾经说过，她想去那里。
何晟说。宁飞，你知道爱情的模样吗？
何晟说。无印良品解散了。
宁飞说。这有关系吗？
何晟说。有。莫大的关系。
余弦说他喜欢无印良品的《有你在身边》。
何晟跑遍整个小城。没有找到。
那时候，何晟觉得他可以跟余弦就这么过一辈子。毕竟同类太少，有些欢喜便变得无限安心。
等到他们解散了。纪念专辑一张又一张的出。何晟反而买到了。
只是，和余弦也走到了尽头。
何晟反复地听余弦喜欢的歌。心里，却是另一个身影。
原来，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四月的时候，一场期中考试考的何晟昏然懵傻。教室里三三两两结伴而去，只剩零星几人打扫战场。何晟还呆站在座位上，摆着收拾书包的样子，脑子里一片浆糊。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考的怎样?
何晟木然地看着他，脑子还没转过来。
陆涛又是一笑，心下便了然，恐怕是砸了。把手里的扫帚往边上的人手里一塞，拍拍手，反身把书包往肩上一甩。
说。走吧。
于是，何晟就跟在他身后，揣着一颗年少的心。
不知道这人会带他去哪儿，只知道，他要去。
去的竟是游戏中心。
第一次。玩KOF98，陆涛帮何晟选了步知火舞。
屏幕里的人闭眼，拉起手臂，长发红裙横飞。一个旋身。一个掀扇。霎时，满屏的火焰烧得妖艳。那一刻，何晟可以感觉到他体内也烧着同样妖娆的火焰。
喷薄。有一种漫溢的快感。
陆涛说。那时候的何晟有一种蛊惑的美。面颊潮红，眼睛闪烁着兴奋的神采，像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何晟在陆涛身边跳跃，孩子般喜悦。
陆涛想，原来身边这个平日里静默的很的男生也可以这样活泼，咧着嘴笑，眉眼弯弯。
便一路带着他去吃水饺，看他饺子裹着油辣子一口一口吃地欢脱，末了还要在盘子上用油辣子画个大大的笑脸，他到底是有多爱吃辣啊。
其实陆涛隐约觉得自己右手边的这个男生总偷偷地注视着他，虽然不过分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本不想牵扯，可看到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又不忍心，才想着带他出来玩一下，看他那平日里乖巧安静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没想到玩开了，才发现，他也跟自己一样是个十七岁的男孩子。
陆涛说。稍微晚点回家没关系?
何晟摇摇头。
其实家里有门禁时间的，可是这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的在何晟心里偷偷被定义为约会的邀约，何晟舍不得太早结束。
陆涛轻轻一个跃身，便上了堤岸。转过头，笑，用一种宠溺的笑容。
说。不想看看吗?这纯粹的黑夜。
何晟笨拙地跟着爬了上去，眼里心里都是那个宠溺的笑容，仿佛自己便是他喜欢的人一般，明知不是却自欺欺人的欢喜着。
眼前是完全的黑暗，只有头顶的星群。还有自己的心跳声。不远的身后是车水马龙，是华灯初上，是滋生着的欲望。
陆涛说。有暂时的遗忘，对吗？考试还有将来。时间在这里是停滞的。
为什么？
陆涛揉了揉何晟的头发。
我喜欢你的头发。你知道，我们不可以。
何晟点头。
陆涛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何晟第一次那么近的感觉陆涛的气息，在他怀里。
他贪恋地那暖暖的带着体温的味道，此刻如此浓郁而绵绸。像流在他体内的血液，浸入他的四肢百骸。
会记得吗？
会，然后，会花好长好长的年月来忘记你。
时间渐渐翻过一年。
余弦说。再陪我走一段吧。
何晟说。好。
当余弦那倔强有如孩子般纯真的脸有隐隐的忧伤时，何晟的眼被狠狠地刺痛了。他知道，他的自尊被狠狠地撞出了一道隙缝。
何晟想，等等吧。等到七月。七月会把一切都结束。
他自己也将在七月的阳光，像走出黑夜的吸血鬼一样。换取另一种永生。
然后，静等时间替他们每一个人缝和伤痛。
他希望，他们可以彼此遗忘。
这条穿过他高中岁月的路，有高高的梧桐。此刻，这般漫长而哀伤。
何晟说。余弦。还记得高一那年的文艺汇演吗?海的女儿，被我搞砸了。因为我没有那么奋不顾身的勇气。反串，让我演女生，多可笑多嘲讽的事。只有你对我说，我最后那段舞跳的很好。
何晟说。余弦。我可以…
余弦说。不，我只要你陪我走完这段路。
曾经，坐在何晟左手边的男生是余弦。
那夜，余弦轻轻地吻了何晟。
在他转身时。
余弦叫，何晟。
然后，他的唇覆在何晟的唇上。何晟可以看到他微微抖动的睫毛，可以感到他强忍的不安。还有，他要告诉他的他的坚持。
何晟站在那么暗的角落，心里有深深的不忍。
我们总是在一种痛苦中寻求从另一种痛苦中解脱的方法。于是，我们永远无法真正快乐。
快乐。已是多么遥远的词！
从我们形同陌路时。
何晟开始习惯在语文晚自习和宁飞传纸条。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交谈。
余弦不理解。陆涛也不理解。
宁飞说。在看什么？
何晟说。一首诗。《四月的纪念》。
何晟说。宁飞，你是什么星座？
天蝎。神秘而性感的天蝎。你呢？
水瓶。自由而神经的水瓶。
何晟说。幸好。我不是女生，我们没有相爱。不然，我们注定粉身碎骨。
宁飞说。你怎么知道。也许。可以试试。
何晟笑。怎么可能。
何晟没有下课透气的习惯。那是第一次。
第一次，静静的去感受那还是清冷的春夜的微风。有微凉的花香摇曳，有淡淡的青草生长，有湿湿的泥土的腥香。有微妙的让人愉快的味道。
有一个身影掠过，是夏。
何晟开始后悔出来了。
果不其然，陆涛走到他面前。褪下左手上他的深蓝绒线手套。
何晟自始至终的微笑。
最近，学校里开始流传起他跟陆涛的闲言。
何晟便知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她在陆涛心里盘踞了四年。他和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相提并论。
那双手套何晟至今仍带在身边，没有洗过，也不再戴了。
那只手套有他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烟草香。
那是何晟想戒掉，却怎么也戒不掉的味道。
还有，
陆涛最爱的冰红茶的味道。
何晟调离了陆涛的身边。在离高考还有95天的时候。
他仍发呆。只是，将视线抛的很远很远，穿过窗外那一排香樟，穿过初春的清风。将自己放逐。
他把他喜欢的头发狠狠地剪了，剪的像初春的新草。
他决定远离。
2002年的7月26号。何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人总爱用眼泪来冲刷悲伤。可是，人忘了。眼泪本也是悲伤的。
于是，只能越来越悲伤。
何晟去那个属于陆涛的地方。想哭却只是红了眼眶，没有一滴泪可以流。
他感到自己在一点一点地被抽空，被剥离。
睁开眼时，有一种久违的温暖。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闻到的是他的味道。仅仅只是一瞬。
他听到他的世界哐的一声，支离破碎。他却只能小心地捡起散落的碎片，每一片都划的他生疼。
为什么此时此刻身边出现的人会是宁飞。他不懂也不愿去懂了。
隐忍。绝望次第灭顶。
那是何晟出生以来第一次看日出。他可以清楚地细数他的每一个毛孔随着阳光一点一点亲临裸露的肌肤，一点一点的打开，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死而复生一样。
何晟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在高三的最后坐在他左手边的男生。陪他度过无数语文晚自习的男生。
何晟想起曾经写过的一段话。
我喜欢的男生，
有整齐且短的指甲，连指甲缝也是软软的白。
有明媚的眼睛，笑容那么干净。
关于宁飞，何晟想他只知道他苦恋着许诺。喜欢水晶。
许诺曾坐在何晟和陆涛的后排。
陆涛管她叫师傅。是个有白皙修长双手的女生，写一手隽永的好字。
偶尔，他们会一起回家。
她喜欢用手指戳何晟左边脸颊上的那个单边酒窝。在那喧嚣的放学人群中，在那晃着长长车灯的街边，在那低低的夜幕里，在那些压抑的日子。
许诺常说，虽然我们不甚了解，我们也不需要，只要我们还可以彼此陪伴就足够了。
何晟从不问她关于宁飞的点滴。虽然何晟总觉得她是喜欢宁飞的。
许诺也从不问何晟关于陆涛的一切，即使她发现了何晟课本中的秘密。
他们好像两个在人群中捉迷藏的小孩，只因为知道对方的存在，而自顾自的乐乎。
何晟开始迷恋被寂寞淹没的感觉。
下雨的时候，何晟就什么都不想做。
他喜欢夏天那忽然而至的阵雨。就那么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生生作响。
何晟拼命地去翻看那些课本。里面满满的都是陆涛的速写。
他总是忽然的想留住那个人的身影。走路的样子，做题的样子，睡觉的样子。
他终于不再翻看它们了。
何晟把它们实实的压在了箱底。随它们自生自灭。随他们彼此消逝。
2002年的7月30号。何晟最后一次坐在那个位置。
教室开着，没有人。
趴在热哄哄的课桌上，用陆涛习惯的姿势。一点也不舒服。粘嗒嗒的。他可以感觉汗液顺着背脊就那么往下淌。
校园有高高的香樟，以前迟到的时候，何晟会放慢脚步，好好欣赏那些碎碎点点的金黄银白，伴着沙沙作响的风声和吱——吱——的叫声。
没有人声喧闹。
在告别吗？
身边躺着一张纸条，有熟悉的笔迹。
何晟莞尔。原来还有跟他一样恋旧的人。
他说。宁飞。我们去玩吧。
在那个八月。何晟和宁飞走遍了整个小城。
他们去沁凉的溪水游泳，不用挤在人满为患的泳池只为借一点浮躁的凉意。他们去坐云霄飞车，一遍一遍惊声尖叫，将郁结在胸口的气通通倒掉。他们去吃麦辣鸡翅，比谁啃得又快又干净，结果总是何晟赢。何晟每天一大早陪宁飞绕着江边公园晨跑，跑到快要断气。然后坐在路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伴有阵阵耳鸣。宁飞每天傍晚陪何晟去街心公园溜冰，何晟总是故意地和他跌在一起，然后就那么趴在他身上大笑。
2002年的8月25号。宁飞开始了他的高四。
宁飞说。何晟，你等我。我要去上海陪你坐更大的云霄飞车。请你吃哈根达斯。
2002年的9月7号。何晟坐在他大学的课堂里。享受陌生的空气。
上海的风有香水的味道。满街冷漠而匆忙的人们。在这里，他是完完全全的，一个人。
宁飞偶尔会打个电话。抱怨学习的枯燥，还有时间的难熬。
何晟总是默默地听着。
宁飞说。何晟，怎么不说话？电话亭很冷咧。你好歹感动一下啊。
何晟说。我很好。
2003年的1月23日。何晟19岁的生日。
那天，飘着细细的冬雨。
何晟刚长长的头发盖过耳廓，深灰色的大衣遮不去年轻的气息。
他搭过了站。一面打电话给宁飞，一面奔上天桥。
宁飞从天桥的另一边走来。身边跟着许诺。
何晟看到他食指和中指间的万宝路，用他习惯的方式。他看到他最爱的香烟烧的决裂，他看到他最爱的女子笑的婉约。
何晟在心底践踏般地嘲笑自己。
宁飞说，生日快乐。
许诺说，生日快乐。
他说，生日快乐。
有人陆续而来，何晟依约请客吃饭。他喝了很多，可是毫无醉意。
这一年，他学会了喝酒。喝那种黄灿灿的液体。依然是嗞嗞冒泡的那种，只是不再等它们疲乏就让它们葬送在胃里。他发现那些气泡在体内爆裂的感觉更让他满足。
更妙的是，它们让他的胃疼的更加钻心。
总要散去的。他想。
第二天一早，何晟买了一张回程票。
换了号码。
彻彻底底地告别。
他想，他和宁飞只是在互相取暖。
上海的冬天其实很冷。湿嗒嗒的冷。
一个人坐在外滩。
江面上一盏盏的广告牌亮起霓虹灯。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看到纯粹黑夜的地方。
何晟买了一对忧郁的戒指，黑色的玛瑙和纯银的纠缠。藏起他的寂寞。
小的戴在左手的中指。大的用红绳拴在颈窝。像未知和光那样。只是我不知道还有谁能让他等候。
未知说，结婚戒指戴在左手是因为每个女人的左边都有一个魔鬼。何晟想他的魔鬼比较大。
有时间的时候，何晟会窝在寝室看碟。看到肝肠寸断。
2004年的7月30号。何晟最后一次回去那个地方。
他有一些话想对陆涛说。
那夜，我梦见了你。梦见你对我视而不见。梦见你对我弃如敝邑。梦见我将死时，你吻了我。
生活总那么容易就流失了，年岁也就忽的窜进了20。
三年的时间算长还是短呢？
三年的时间。原谅了乔佩。和余弦的关系又回到朋友。
从Jay那得知陆涛很好。
抛弃了他所有的过往曾经，远走他乡。
在上海这座浮华的城市，埋葬他痴望的年纪。
也许，很多事，很多人，他还介意。
也许，在某个大雨的夜里。他会想，你是否还好。只是，从来就无权过问。
再不相干，再不相欠，亦再不相见。
再一次的远离。何晟习惯了漂泊。
余弦去了北京。
许诺去了重庆。
何晟去了上海。
陆涛去了武汉。
宁飞去了南昌。
他们终究各奔东西了。
好像一些名字在玩着排列组合的游戏。
游戏结束了。
他们谁也没能跟谁在一起。
徒留爱情的空壳。
实习期，第一发。
年轻的时候就是这种调调，愁来愁去其实青涩的要死的文字~~捂脸~~
现在的文字会比较安于平淡了。
字数：【5159】 本帖最后由 王枉 于 2012-4-28 20:3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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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评分: 金币 + 20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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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8 14: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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