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拥抱你

你的一瞬

上午接到老班长的电话,下午安子就打电话来:叶儿,我希望你去参加同学会。李红叶一手掂着湿漉漉的菜,一手拿着电话,正在犹豫是去还是不去。安子说:就这样,一定去啊。然后啪嗒挂了电话。  
离聚会还有几天,李红叶开始天天琢磨同学聚会的事。穿什么衣服合适,头发是盘起来还是再拉拉直,鞋子配什么颜色的好,这些琐碎的事闹得她心神不安。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安子。两年的卿卿我我,最终的劳燕分飞,曾经甜蜜的爱情抵不过距离,痛哭过一场,说好不再见面,可十年后,还是要想见。这中间想念的成分多还是惧怕的成分多,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年李红叶先提出分手,说她忍受不了两地分居的寂寞和孤独,而且先于安子成了家,所以她总感觉自己欠了安子的。  
火车缓缓离开她的城市,李红叶感觉自己慢慢脱离了熟悉的现在,一步步走回过去,她向着窗外流动的田野微笑:欠安子的,这次还给他,无论他要什么。  
同学见面,自然是高呼、拥抱、互相打量,说着胖瘦变化。李红叶悄悄朝四周看看,发现安子独自坐在大厅的一个角落,正笑眯眯地看她。她过去跟他打招呼,她想,如果他像其他同学那样拥抱她,她就还他一个亲密的拥抱。当年他们的恋爱故事全系都知道。  
李红叶先说:你早来了?  
昨天到的。安子没有拥抱的表示。他指指身边的椅子说:坐下歇会,一路上挺累的吧?  
李红叶感觉有些失望,她只好坐下,认真看看安子。除了胡子比以前密了,肚子比以前大了,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安子认真地看着李红叶说:比以前瘦了,有一种成熟的美,挺让人放心的模样。  
晚上照例是喝酒,酒一喝,就有人哭。开始是女同学哭,趴在身边的同学肩上哭。后来就乱了,你拉我我拉你,跳舞的三摇一晃,有些以前关系很亲近的男女同学,现在几乎是相互抱在一起晃,说着醉话,伤感的情绪被渲染到了极点。忽然有人喊:让耀眼的灯光死掉.让十年前的我们重生。  
本来就朦胧的灯一下子全灭了,坐在安子身边的李红叶的心也一下加快了跳动。黑暗中,也许一个时刻就要到来了,她竟然有些期待。  
安子俯在她耳边:喝醉了么?若没有,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李红叶等安子来拉她的手,拉她一起穿过黑暗,越过一个又一个尽情释放情绪的同学。可等了好大一会,安子也没拉她,连碰她一下也没有。她听到拉动椅子的声音,安子已经出去了。李红叶磕磕绊绊地摸到门口,差点撞到一个摇晃的男同学怀里。一出门,就见安子在门口站着等她。 她跟着安子在宾馆楼后的小路上慢慢走着。月光如水,小虫呢喃,眼前的景色如诗如画,一如十年前他们约会时一样。李红叶看着走在她身边的安子,渴望着被他温情地拥抱。可安子好像一点也没有了当年的冲动,只认真地问着李红叶十年来的情况,工作的、生活的……走到潭边,李红叶说脚累,安子坐下来陪她。前后的同学走远了,她们两人品味着风声水声,李红叶一直看着安子,安子也看着她,可眼与眼中,已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李红叶看累了,说,走吧,安子过来伸出手:我拉你起来。  
李红叶眼中闪过一丝亮晶晶的光,低头一笑,伸出了一只手。  
安子握着李红叶的手,只轻轻用了一些力,他说:十年后,握一次你的手是我最大的满足。  
李红叶等着他接着说下去,或者拉她起来时顺势拥她入怀。可是没有,安子说完,便松了手。  
李红叶瞪安子一眼:你就不想拥抱我吗?  
李红叶看见安子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紧紧地。她擦擦将要流出的泪,对安子说:我们走吧。  
第二天早上,醉酒的同学们醒过来,一个个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好像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