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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阿马 2015-1-27 19:54
尘封在阁楼的刑警日记

笔名:奥阿马

父亲的心脏跳动越来越弱,看来这辆老旧的汽车不可能还开很远了。他从刑警队退休已一年多了,这一年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病床上度过。他想要抬起满头短而硬的白发的头颅,失败了。转而瞪着大而深的眼睛喘着气对我说,他走了要把他的日记也带走。这是第二次对我交代此事。今天特地叫我到楼阁上把另外一个小箱子找到放到他床边,他要亲自过目。有些事情要给我交代。他也许自己感到这次真的不行了。看着父亲消瘦的脸,瘦骨嶙峋的身子和枯枝样的手指,心酸得只想掉眼泪。过去他是很挺拔又机灵的男子汉。修长而灵活的身子,浓黑粗壮如板刷的头,四方脸,络腮胡,眼睛大而有神,一眼能看透你的几层衣服和肚皮,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把戏。还会吹一手的好口琴。我妈说他工作太认真了,什么事情都要搞个水落石出,才留下这样差的身体
他的日记从不让我翻动的。他连他的书房也不让我进入,就怕我调皮把他的藏日记的书柜子的门上的玻璃弄破了。他是刑警,专门是破案的,他说他的日记里记着他一生的经历和秘密。等他退休后有时间好好整理,把一些经验和教训整理出来留给后人作参考。在书房中藏有上百本的笔记本,都按年份装入书柜子,上好锁。为什么有一个小箱的日记放在楼阁里,三个月前第一次发病时他是这样给解释:那几本是刚参加刑警工作不久写的,有些案件比较特殊,但很有研究的价值,如果放在书房弄丢了那损失就大了。上次他只告诉我这个小箱子的尺寸大小,形状颜色,和大致的位置,并没有叫我拿下来放到他的床边。
我离开父亲的房间时仔细地检查那点滴的瓶子里液体是否通畅,叫姐姐和母亲小心看护,我上楼阁很快就回来的。这楼阁很小,也很昏暗,仅有的一扇积满灰尘的小天窗,外面的星星也看不清,朦胧像乡下野地草丛中萤火虫忽明忽暗。唯一的从房顶挂下来的电灯瓦数很小,也积了厚厚的灰尘,在我的搬动物件的撞击下,晃来晃去,像蜡烛的火苗在寒风中飘摇,随时会熄灭一样。忽然楼下响起哭喊声,我急忙丢下手中物件,也来不及拂去头脸上的蛛网,就跑到父亲的床前。父亲已离我们而去了。他的大而深的眼睛是往天花板看的,胸前的右手伸出食指也指向天花板。
父亲的后事一切都料理完毕,我把带黑纱的父亲照相框放入那空空的原先是放日记的书柜里。遗像前面一块紫红的丝绒的小方巾上斜横着父亲喜爱的但已失去了光泽的口琴。一百多本的日记都化作青烟随着父亲而去。而楼阁的那小箱子里日记还在楼阁中,当时由于事情发生太突然,超出我们的预料,医生告诉我们还有个把月左右时间可维持。时间的仓促,加上我过度的劳累,把楼阁的日记这事忘了,后来在把父亲的骨灰盒放入公墓中时才突然想起最后看到的父亲躺在床上的姿态,意识到把父亲最后的吩咐忘了,心中一阵阵内疚。后来想到父亲入土后49天还要到这墓前祭拜,到那时再在墓前焚烧也不迟。
这几天亲戚朋友同事来吊唁络绎不绝,在父亲入土后的第三天 晚上我才 去楼阁里寻找。因白天父亲的老上级老张伯伯提起父亲的日记,他知道我父亲有写日记的习惯,他特地问我要如何处理父亲那些众多的日记。我说依照父亲的遗愿都随他一起火化了。他那似刀刻的额上的皱纹都柠成一团了,那白而胖的脸扭曲了几下,那深不可测的小眼紧紧地盯着我约数分钟像是在分析我的话是否在撒慌,他拿出小梳子理了理只剩几根的白头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
“你有空仔细去找找,也许会在哪个角落会找到几本。听你妈讲,你在他去世最后的时刻是去拿他的日记。”
“是的,我当时没找到了,第二天我找到了,与书房里的日记一起都送到了火葬场了。”我随口编了个谎,搪塞过去。
“你有没有看了那几本日记的日期?”
“没有,我当时心情很乱,没有心思去看。”
他很无奈也心不甘地走了,走出我的大门还潜意识地转身抬头看一眼我家的楼阁。从老张伯伯的眼神中我知道这几本父亲的日记不一般,他走后我就一直惦记着那日记的事,我怕老张伯伯找个借口重新回来看看我在干什么,是否听了他的话真的去找了,那就证明我在撒谎。他没有回来,他在走后数小时在他自己家中给我电话,告诉我36年前本市发生了一件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分尸成9段的人命惨案,当时他们曾发出誓言:挖地三尺也要把罪犯找出来。可至今还没有结案,凶手还在暗处嘲笑他们那一批老公安人员。我父亲的日记中可能记录些什么,也许能对了结此案有帮助。他说他在乡下老家疗养,昨天才知道我父亲的事,连夜赶来了。可惜来迟了。在过去,他隐约感到我父亲能知道这案件的真相,可能是有些极为特殊,非同一般的难言之情才守口如瓶,这案件才悬挂到今。破不了这案,是他们那一批包括我父亲,老刑警的心病和耻辱,他们死不瞑目阿。。。。。。
我从话筒中感知他的沉重的心情,仿佛看到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打转。他过去也常来我家作客,下棋,吃饭喝酒,他喜欢喝酒,一喝就是好几碗黄酒,我父亲是滴酒不沾的。酒后大多数会提起此案,长吁短叹,很不得拿把螺丝刀把我父亲的嘴巴撬开。有时老是要我父亲喝酒,现在知道他想要把我父亲灌醉,好酒后吐真言。
我放下电话就跑到楼阁去找那个小箱子了,沿着那天已翻动过的路径,费了一个多小时,差一点闪了腰,在最角落 的一大木箱中里面有几个小箱子,其中一个一尺见方的旧木箱上面写着79两字。这就是我要找的箱。上面锁着一个小铜锁,我把它小心翼翼地端到父亲的书房。在父亲的保险箱中找到一把钥匙柄上刻着79两字小铜钥匙,费了还长时间才打开,可见很久没有开箱了,锁里面上铜锈。翻开箱盖子,闻到了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里面有小学课本大小的5本日记本,每本的纸张都微微发黄,里面是日记都是用蓝色的墨水工整地书写,我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要搞明白去这几本日记到底记录些什么事情。我关好门,上了门闩,放下窗帘,隐去了外面的满天星斗,打开父亲书桌上的台灯,从那个旧木箱中取出第一本,坐下仔细地阅读起来。。。。。。。
1979年6月 17日    (案发第一天)

下午2点11分西门角派出所接到附近居民报案,在西门近瓯江的煤场内的一个公共厕所旁发现两个箩筐内装着死人的手和腿等尸块,上面覆盖着素面。这派出所的所长马上向我们市刑侦大队报告,队长老吴放下电话立刻与政委商量后叫法医 老万,刑警老张和我十万火急驾车去出事地点。车上队长老吴,精瘦的脸绷得紧紧的,老鹰似的鼻子被捏得红红的,这是他的一个习惯,紧张了就捏鼻子,有人说笑,他的老鹰样的鼻子就是这样捏出来的。我当上刑警2年从没有遇到分尸的案件,也没有听其他老刑警说过有类似的案件发生。
警车鸣着响亮的警笛,风驰电掣,马路中的行人和自行车纷纷闪到两边。车内的空气很宁静,大家一语不发,默默注视着前方。只有老张点燃着烟悠闲地抽着。他是我的上司搭档,矮胖的身材,肥圆的脸,小眼睛,刮得光光的胡子,不像我长着络腮胡,一个星期也没刮一次。他很爱整洁,有人说他连短裤都熨平后穿。是不时拿出水牛角的小梳子来理理稀疏的花白的软软的毛发,嗜烟好酒。尤其在心有些乱时烟抽得悠闲缓慢。我的心即紧张又兴奋。越接近出事地点我越兴奋。总算碰到一个大案,那些老刑警都没有遇到过的这样的案子。这两年来我不是去破偷窃就是去抓打群架伤人在逃的罪犯。案件很简单,就是你有时间去抓就是了。
当我们到达现场时,已2点25分。那儿围着很多的观众,他们顶着酷日,有的戴草帽,有些女人还打着阳伞不断地靠近那装有尸块的两个箩筐,派出所的民警不断地怒目厉声驱赶着靠太近的人群。我们的高声鸣着警笛的警车风风火火 赶到,那些围观的人一哄而散,跑到十米开外的地方。队长老吴下车后向派出所所长询问报案的经过,我们几个直奔那厕所旁的两个箩筐。
我的上司老张拿出照相机很熟练有序地从各个角度拍了两个箩筐的与周围环境的关系,用卷尺量了箩筐与厕所的距离,那箩筐之间地上的扁担的长度。还目测周围环境,一一记在笔记本上,同时法医老万也用照相机多角度拍了箩筐里面的东西。
这箩筐有一抱那么大,到大腿中段那么高,两个盖子都被报案者掀开丢在地上。箩筐最上面是素面覆盖,因素面被人移动过,露出砍断了的上下肢,鉴于这儿不是作案现场,而是抛尸的地点,再者那尸块过于恐惧和检查不方便,汗流浃背的我们决定把箩筐和箩筐内容物都带回刑警大队的检验室再作详细的验查。队长叫我留下与派出所所长一道给目击者和报案者作笔录
随着装有一担箩筐的警车开走,这儿的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了。这儿是少有人家居住的地方,那个厕所是给煤场工人和附近居民合用的,离最近的居民房约50来米,距煤场的办公室却有上百米,不过煤场的工人一般都不在办公室,在方圆数公里内流动工作,把煤从轮船中卸下,再把煤装上车运往各大工厂。这儿离瓯江很近,约300来米。这儿有一条小路通向江边的废弃 的码头。这条小路太脏,都是煤灰,如是下雨天那就更脏了,一脚踩下去,泥泞的煤灰会淹没你的鞋子。我小时候倒经常与同学一起经过这条小路到江中游泳,又回到这厕所中换裤子
据目击者说是一辆三轮车把两个篓筐运到这儿放到侧所的东侧没有太阳的地方。那三轮车工人还像在等什么人,焦急地一边用草帽当扇子,一边东张西望。约一支烟的功夫,那三轮车工人留下两个箩筐和一条扁担走了。那三轮车工人约40来岁,中等个子,晒得黑黑的皮肤。这大约是2点半左右。过了半小时,有个小伙子好奇,走过去掀开箩筐的盖子看看是什么东西,当看到是素面,当他抓起一卷素面,箩筐里露出一只脚出来,他吓得惊叫起来”杀人了!” ,赶紧把素面扔回到箩筐,脸色雪白地跑回来,告诉周围人,四周的邻居一片哗然,有的去报警,有的跑去看箩筐里是否真是像那小伙子所说的。他们翻开另外那箩筐,里面也是装着尸块,是个女的.
我一一记录多个人的叙述连同他们的名字和住址。回到办公室已是5点多了。当我敲开队长老吴办公室门时,看到烟雾弥漫的队长办公室里面聚集着很多人,那公安局局长也在里面.队长接过我的现场调查记录后告诉我明天别迟到,要开重要会议。后来听办公室外面的同事讲:这是一具年轻的女尸,被分成数段.作案动机不明。
1979年6月18日(案发第2天)

昨天的分尸案件的消息传得很快,到今天早晨可能半个城市都知道了,我走出家门推着自行车走出院子,几个邻居在交头接耳,看见我来了,顿刻把头都转向了我, 投来异样的眼光.其中那个胖大妈,抖动着双下巴,堆砌成笑脸说: 叶明,你早.看你这样匆匆忙忙,胡子还没刮干净,脸绷得紧紧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你早,我上班去。”我们单位有纪律,对任何案子不能随便对外讲述。她过去问过我多次关于其他的案子,我都没开口。今天她还是忍不住来打听。邻居都叫闲事婆。
“你看,你看,人长得这么帅,可领子一片还躲在里面”那闲事婆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样,眼睛笑成一条缝,一摆一摆像只肥鹅样走过来,伸出馒头样的手指把我的领子拉出来,摆正,“你这么不要好,小心大妈告诉你女友小琴,哈哈。。。”
“谢谢,大妈,再见” 我赶紧推着自行车走出院子大门,怕她又发现什么要数落我,或要邀功请赏,趁机问这谋杀案的“内部消息”,好去兜卖。
身后传来她与其他几个女子嘀咕声:“叶明这孩子,我看他穿开档裤长大,人很机灵,也有音乐细胞,会吹口琴 ,就是不注意小节。当了警察这毛病还是改不掉。。。。。。”

我骑车往单位的路上,听到旁边几个一边骑车一边交谈:
这凶手也够残忍的,把人剁成这么多块,肯定是个神经病人。
说不定是台湾派来的特务,扰乱我们的社会秩序。
这回要看公安局如何破案,要多少天。
我看这些饭桶是破不出来,他们最拿手的是来抓**,趁机把赌桌上的钱塞几张口袋中。
哈哈,小声点,被他们听到了有你好受的
。。。。。。。
这天大家都很早就到单位中,每人都一脸严肃。这是我到这儿上班2年来都没有见到过的气氛。
办公室宣布组成特殊分尸专案组,组长:局里的政委,副组长:老吴刑警大队长。专案组成员:老张,老刑警,我的上司搭档,法医老万,还有我。由于要保密,不能太多的人员参加。另外调集城市里的各个派出所的2-3人协助破案,因这是个历史上最残忍的案件,不破出来对全城的老百姓不好交待,对省里的领导也不好交差,昨天夜里就把这案件上报省公安厅,早晨就接到 省里的指示,要全力以赴速战速决破案,维护人民警察的威严。。
法医老万的尸检报告:女性,年龄约18岁,身高165厘米,体重110斤,血型AB型RH阴性(这种血型万分之一还不到)处女,没有受到性侵犯;被分成9段,切口整齐,关节部分离没有损伤骨头,而是切断韧带。后背部有轻度擦伤,头顶偏后部有一个钝器击伤的圆形创口,直径3公分,与5分钱硬币相似大小,颅骨内陷0.5公分,颅内出血水肿。死亡原因:脑外伤颅内出血导致心跳呼吸停止而死亡。死亡时间:1979.06.17(昨天),中午12点左右。尸体特点:切口整齐,关节分离熟练,尸块清洗干净。胃肠的内容物都被清除干净。尸块是透明的尼龙布包裹的。血液中酒精浓度较高。凶手为医生或卖肉者或厨师可能性大
法医老万是个快50来岁的人,小个子,头秃了像个红壳鸡蛋。听说他过去是产科医生,专门搞接生。由于很早就掉头发,又是整天与孕妇在一起,很难找到对象,大学里的同学都笑他那产科里的阴气太重,所以头发留不住,万物生长靠太阳。他喜欢戴帽子,上班第一件事先戴医生的白帽子,再穿白大褂,下班则相反。有一次回家的路上人们都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他,有的还会回过头来丢下一句话;脑子进水了?回到家才知道他忘记了脱了白帽子。后来干了一两年干脆调到公安局,这下好了,整天穿着警察制服,从不脱帽子。没多久找到了对象。人家传言入洞房后新娘才看到他的头像鸡蛋。不过他办事情却不遮遮掩掩,直话直说,也很认真。
上午我们617专案组开一个简单的碰头会,主要是给大家压力,要全力以赴去破案,这案件关系我们公安的声誉。目前最关键是1,找到尸源,了解死者的生活关系和社会背景,根据已往的经验能找到尸源等于案件已破了一半。2,找到运尸体的三轮车工人,要把他列为嫌疑人之一。从他口空挖出这尸体来自何处?何人?何时?3,找到第一犯罪现场。
分配的任务是1,老张负责找尸源,2我去找那个三轮车工人,这个在本市容易些,分给我,我毕竟还只有两年的刑警的经历,3,让法医老万把死者头部画像和全身画像搞出来,印起来发到每个派出所,让他们在所辖的地域张贴及询问居民提取有价值的线
我通过电话找到那三轮车公司的负债人,他告诉我那个运尸体的三轮车工人他自己早上来把事情的经过汇报给他,说那盛着9段的女尸块的两只箩筐是那三轮车夫运到西门煤场的厕所旁的.他也正想给我们打电话呢,还说那三轮车工 人现正在他办公室。
          我对他说别让这三轮车工人走了,我10分钟马上就到哪儿。我叫那负债人马上准备一份关于这三轮车夫的详细个人资料等会儿交给我。

         经过停着十几辆等待维修的三轮车的院子 我把自行车停到那三轮车公司的办公室门口,径直走入大门敞开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也是三轮车工人的***,三张办公桌都像七八十岁的老人,站在哪儿都颤颤巍巍 ,你一个人趴在上面写字肯定桌子会骨头都散了架。桌面上几个烟灰缸挤满了烟头,那面板点点焦灼的痕迹如豹皮。十来个车夫在里面三三五五大声聊天,满间房子是烟雾。多年没粉刷过的微黄的墙石灰 剥落 斑斑点点,大门的正对面的墙上,也就是这负责人办公桌上面贴着***的标准像,左边写着: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右边写着:**思想万岁!那画像下方一角已脱胶了,在空中微微飘动,那字体的红漆也部分斑驳。墙角蛛网上下相连成一串,地上烟蒂和纸屑你走两步肯定会踩到一处。
         我递给那负债人介绍信后,那50多岁的长着一脸横肉的负债人把这些聊天的车夫统统赶了出去,剩下我们三人。从一个文书接过来的用墨水末干的个人资料介绍知道这车夫叫林方岩,45岁,身高175厘米,好烟酒。小学三年文化,农民出身,政治面貌:群众。职业;三轮车工人。原籍:温州江北桥头马头村人,家住市内槐树巷20号,妻子纺织工人,四个孩子。没有犯罪记录。
      这车夫坐在我对面,板刷头,国子脸,消瘦但结实,眉毛很浓,肤色黝黑,眼睛布着红丝,朦胧不清,从他张口说话时飘过的混杂着烟酒 的气味知道这家伙是个酒鬼,连早上也喝酒。穿黑衬衫,黑色大笼短裤,黑乎乎的脚穿着咖啡色的塑料拖鞋。脖子上挂着一条已看不出原色的散着汗酸味的长毛巾。右手摇着麦杆编的宽缘的草帽给自己当扇子。房间里没有看到电扇,是有点闷热。
        这车夫讲了昨天运一担箩筐的经过:他在昨天中午12点左右把一个朋友的一袋东西送到医院后他就在一家小饭店坐下要了一碗面条,点了两个烤鹅的头,一碗老酒。因上午做了好几趟生意,比较累,在饭店里多呆一会儿,那老板娘不高兴了说他点了一点点菜,吃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走。他一看墙上的大钟,没错,已是1点25分了。离开饭店时想回家睡两个小时,等太阳火不猛的时候再出来拉几趟客人。反正中午大家都午睡,天又热,马路的沥青被太阳晒得软软的,脚踩下去都有一个坑了,路上连鬼都看不见,别说人了。
       当他骑到花头巷口时,看到一个人向他招手,旁边放着一担箩筐,脚旁还有个鼓喃喃旧军包。他就知道有生意。那人叫他把这一担的东西运到西门煤场的一个公共厕所旁,那儿会有一个三十来岁,叫阿国的来接的,对上名字就交给他。
“   那人长的什么模样?”我抬起头,停止了记录,打断了他的叙述。
“你指哪一个?”
“向你招手的那个。”
那车夫站了起来,把草帽转到左手上,伸出被烟熏得焦黄的食指和中指,往额头上一比划,说:
“有我这么高,和我一样高,我想起来了。”他还不放心,叫我站起来比比看。
“对,对的,也像你那么高,不过没有你那么结实,,脸光滑,没有像你这样络腮胡,肤色比你黑”他看看自己的两手背,说:“像我这样黑,哈哈,我们大老粗,没文化,天天风里来雨里去,三伏天也要骑车拉客。”苦笑着咧嘴露出两排黑黑的牙齿,牙缝里还夹着一段绿色的韭菜。
“我们是工人阶级,工人阶级。哈哈”负责人刁着烟,用手指敲着桌面,笑着提醒这车夫。
“说得对,说得对”这车夫望着负责人那被烟熏得眯起了眼睛,赶紧迎合着。他也从别在右腰上的一个巴掌大小的黄牛皮制的腰包中取出铝制的烟盒,打开盖子取出一支烟和一个烟头,忽然他想起了,把开着烟盒递给负责人,负责人指指嘴上的烟,意思自己有了。他又递给我,我摆摆手。他笑笑把手中的烟竖起来在烟盒上跺几下,烟的上端就空出半厘米了,然后把那个只有小指头第一节那么长的烟头的屁股捏几下,插到那支已跺了几下的烟的上端空虚处,连成了一根烟了,凑到负责人面前点上了烟,悠悠地吸了起来。
“他是什么打扮的?”我等他吸了好几口后再提问。
这车夫把脖子上的毛巾盖到头顶上,两端下垂遮住两颊,再把草帽戴上,说:
“像我这样打扮,电影中日本鬼子就是这样打扮的,不过是戴钢盔。”车夫傻傻地笑了笑。
   “毛巾是什么颜色?草帽是什么样子的?”
    “毛巾颜色倒忘了,可能和我这条差不多吧?帽子与我这顶一样,就是新一点”
     “这种帽子最普遍了,3毛钱一顶,一包飞马牌烟钱,像你抽的烟,。”负责人发话了。脸上一股不顾一屑的神态,他把桌子上的“大前门”烟壳往前推了推,意思自己的烟却不是那种低档烟。“继续说下去啊,你怎么打住了?穿什么衣服,裤子和鞋子。抽不抽烟?”
       我肚子想这家伙还真霸道,自己把人家打断了还责怪人家。
“没抽烟,没抽烟,不,没看出来,他的右手戴了一只手套,白纱的劳保手套,上面还有少量血迹渗出来。左手拿着几张钱。穿这一件灰色的长袖衬衫,下身是黑色的宽松的长裤。”
   “什么鞋子?”鞋子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脚印的判断都是依靠什么鞋子来推测的。
“鞋子没注意,我当时就觉得这人看上去不顺眼,怪怪的”
“为什么?”
“那裤脚很大,我们骑三轮车的裤脚都要用夹子把夹小一点,以防踏脚处的链条和齿轮把你的裤脚边咬进去的。是吧?”车夫转头向负责人证实一下。
“还有什么特点?比如眼睛,鼻子和嘴巴。”我的上司老张过去老是教我问得越详细越好,以后都用得着的。
他摇摇头说:“看不出来,他的草帽压得很低.不过这人倒蛮好的,运费一元五,他把一元的错当五毛给我了,可嘴里说是五毛。”
“你这小子,这么好意思多拿人家钱?觉悟怎么这样差?”
“嘻嘻,我回家才发现的。”
“谢谢你的讲述”我合上笔记本,站起来说:“我还要你配合一下,到你家看看”
我们领导昨天曾讲了,要把他列为嫌疑人之一。看了他家后还要证实他刚才讲的话是否真实的,获得他不在场的证人或证据。
  “你是怀疑我吗?”他脸色一变,坐在那儿不肯站起来。
  “去去        去,我跟你一块去,看一下有什么关系?还怕把你家地踏去一层皮?你家的地坑坑洼洼,多踏几脚还有好处,平了。我知道你肚子里打什么算盘,怕人家笑话你家穷?穷?光荣阿,无产阶级么。”这负责人脸上是一刀横肉,肚子里还有一套的,他拉起了车夫,推着他上了三轮车,把我和这负责人一起骑到他家里。
约骑了10来分钟,转入一条弄堂,我们都下来,跟着车夫穿过一个很大的门,里面原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中央盖了一栋有十来户住的长长的二层楼房,这样院子就没有多少空地了。他家的房子是靠在边上,平房,木头结构,窗下的竹子晾架上的衣服十有**是有补丁的。对开的木门没上锁,一推,门轴发出很响嘎吱嘎吱声。地是石灰夯实的,中间走的多些,都露出黄泥的底色了。共有三间,中间是厨房,吃饭,会客,左右间是睡房,每间最多只能放得下两张床。那蚊帐是千仓百孔,衣服扔的一床都是,房间昏暗潮湿,异味刺鼻。我们就在中间的房间的吃饭的长凳上坐了一会儿,他很尴尬地对我讲,他老婆上班还没有回来,连茶叶放哪里也不知道。我一看这么简陋的场地是没有办法做案的,首先,隔音不好,连墙也是木头的,板缝都能伸入一根手指。再者下水道是在门前5米远的院子里。第三,院子内住房很多,人来来往往,而其还会管闲事,我们住在那儿5分钟还不到,就有两个老太婆探头谈头脑过来张望。
  那负责人对车夫悄悄地说,“别再多喝酒了,也顾点家了,你看看,像什么样?”
  告别了他们两,我到车夫所说的面摊去证实他12点到1点是否在那儿吃面条喝酒?店里的老板娘和一个工人都证实这一点。
到了刑警队的办公室,我给三轮车总部打电话,还是早上那个一脸横肉的负责人接,我叫他转告那林方岩,明天呆在办公室等候通知,可能还有事要找他。
下午快下班时,我的上司搭档老张回来了。他找到了死者的家。搞清楚了她的个人信息,家庭关系和社会背景。
她叫杨秋桂,18岁。未婚。初中文化。出身家庭:农民。政治面貌:团员。家住温州江北桥头镇马尾村。现在职业:务农,经商(到城里叫卖素面),协助公社搞宣传工作(画画,出墙报)。父母农民,家有四子女,她是老大,下有两妹一弟。父母本分老实,没有与他人结下私仇也无邻居纠纷。
  她没有谈过恋爱。从没有在外宿夜。身体健康,从没生过疾病。她大约每周一次到两次到温州挑卖当地产的素面。每次约50来斤。售出总价约15元。她身上没有佩戴值钱的首饰。仅有一对她自己在江边退潮时捡来的用18枚红贝壳穿成一串的手镯.
据她的一个要好的女友讲:她说不到18岁不谈恋爱。她不愿嫁给当地人,最好嫁到城里去。对象要厚道点,聪明点,最好长相也好一点(这是次要的)。她俩年前曾拒绝了乡长的二公子的追求,理由是她还年轻。乡长也托媒人来说亲,她父母说尊重她本人的意见。她父母也不怎么同意,那二公子有点傻,人家都叫他傻大个。那乡长很不高兴,因当年造路时他故意把路弯了个弯,修到了她家门口不远处。说他儿子愿意等到她到达婚嫁年龄。谁要去娶她他就给谁颜色看。这乡长过去是大厨,厨艺很高,当地官员家中有什么喜事都叫他去掌勺。他这人善于打交道,后来在镇长的提拔下当了村长后来又上了乡长兼支部书记 。


到家已天黑了。母亲早把饭菜做好等我了。姐姐嫁出去了,父亲出差了,家中只剩下我和妈妈了。每次吃饭时总是提起我和小琴的事,说早点把事情办掉,省了她一份心事。今天却转了弯,问起同学夏海的个人事情怎样了?我对她说他现在不愿提这事,我们几个同学也为他急,每每我们一说到此事,他就脸就拉下来。她叹了口气 说,你们这些都不小了,该办的都要办了。说房子的事她和我爸已说好了,到时我们换一换,前面大间给我和小琴当新房,现在我住的小一点给他们俩老。厨房和卫生间合用。如果我们订下时间他们就去买木头,木头买好还要干它几个月,这样做好的家具才不会开裂和变形。我说现在特大案件正在侦查,哪有心思讲这些。她平时都不关注我的破案的事,今天却例外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单位今天都在谈昨天的九段的案子。说现在年轻的女子都不敢单独出门了,谁知道那凶手现躲在哪里?还说你们警察这次要是破不出来,那该去吃屎了。她说她真替我们警察捏把汗。她还反复问我能破案吗?我说别担心,船到桥头自会直的。我心中却沾沾自喜,我能进入这特大案件的专案组真是运气。如破了这案件那我在单位里就人气高多了。那时我就安下心来把我和小琴的事办了。又想到今天的第一仗也打得不错,把车夫的嫌疑解除了,把昨天交给车夫那两个箩筐的人的特点也搞清楚了,明天开始在那儿进行全面侦查,一定会把那凶手缉拿归案的。我坐在我的书桌前,拿出口琴,在裤腿上擦了擦口琴孔,悠然地吹起了,,,,,,


                       



                        1979年6月19日(案发第3天)
早上八点钟我们617专案组集中在案件分析室,按照惯例,我和老张先把昨天的收集的情况先汇报,然后大家来分析,发现最有价值的东西,再决定下一步如何去走。在老张之后,我把昨天的收集到情况汇报完毕后说:那车夫完全可以排除他的杀人嫌疑。我讲出了一大通的理由。
那政委现在是617专案组组长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说:“心别太急。大家先来谈谈作案的动机”
刑警队队长老吴现是617专案组的付组长捏了捏老鹰鼻,清了清嗓子说:
“根据现有的材料,还不知道 罪犯的作案动机。**杀人灭口不成立,那受害者处女完整,除了头部的外伤和背部轻度擦伤,还没有其他的搏斗的伤痕。谋财害命也不成立,受害者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那素面一担全部卖完也只有15来元,半个月的工资。仇杀也不成立,受害者性情温和,心地善良从来没有与人家吵过架。她父母也很厚道老实安分守己。至于那乡长的二公子求婚不成来城里谋杀她 ,这样有点强牵。”
那政委就不这样认为,他理了理稀疏的头发双手捧着搪瓷的大口茶杯肥胖的身体往后靠着椅背说:“现在虽然不怎么提阶级斗争了,可台湾老蒋的后代亡我心不死,世界上两个超级大国对我们也是虎视眈眈。有谁能保证他们不派些人来扰乱我们的社会安定?引起老白姓对我国我党的不满?我们要多个心眼。”
他那双城府很深的眼睛在瑁玳色边框的眼镜扫了一下我们,接下说:“我看还是去查查,这段时间到我市有多少从外国来的?都仔细查查有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队长老吴看政委打住了,他接着说:“我同意政委的话,要多个心眼,也有可能这就是个政治案件。搞恐怖活动,引起群众恐慌,达到破坏我们的生产发展。”
他看我们脸上都没有反应,他捏了一下老鹰鼻问老张有什么看法。
老张还像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听,法医整了整帽子搭话了:“政治案件往往在水库里放毒,把铁轨桥梁炸掉,造成大量人员伤亡。或者炸掉发电厂大家都没电用。他们有他们的**支持,有能力搞大的影响的事件。”
今天很热,我们大家都脱下帽子放到桌子上,只有他还戴着帽子,帽顶上都冒蒸汽了。
老张摸了摸大大的肚子慢条斯里,说:“什么动机和目的都不重要,还是先去找找哪里是作案第一现场。”
队长老吴看了看政委,政委低着头在喝茶没表态,他就说: “作案第一现场当然重要,政委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那还是让我来做华侨方面的调查,到底有多少外来人员。”
我听了他们的发言,有点不服气,政委 老是讲政治挂帅,文革都过去三年了。发生在我们小城市的事一定要与世界形势挂起钩来,这不是小题大做吗?这个组长因该由局长来当,他是老公安,有经验。政委过去一直搞思想工作,现在来管破案真实外行来领导内行。队长 老吴是个马屁精,不坚持原则,总是见风使舵。法医老万和老张还有点人性,敢于讲实话,可没有讲到点上来。我就忍不住发言了:
“那个把箩筐交给三轮车夫的人最重要,我们要首先找到他。我们把这个人的画像画出来,印上上百张,交给那条花头巷管辖的派出所,在那儿到处张贴,动员群众来举报。同时我们也派人到哪儿明察暗访。”
他们听了我的发言,都一声不响,还像我没说一样。队长老吴看看政委看看大家,想了想说:“叶明说的有一定道理。。。。。”。
政委把头转过去,还像不耐烦了。队长不说了,他看懂了政委的心思了。
我的搭档老张掏出牛角小梳子,理了理几根头毛,接着队长的话:
“。。。。。我们应该考虑。”他吹了吹梳子上的头屑,然后放到口袋中,接着说:
“我们还要把死者的头像和挑担的画像,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画出来,在全市张贴,让全市老百姓来办忙破案”
经过激烈的争论,最后决定采纳我和老张的意见,由法医与我们两一起完成。队长去调查外国来的华侨在全市的分布图和身份背景及6月17日有否作案的时间。,
经过两个小时的努力,也叫来三轮车夫来辨认画出的图像是否与嫌疑人相似,我们把这几张图像在蜡纸上刻出,再油印数百张,叫人送到相应的派出所去粘贴。政委我们的617专案组组长命令所有的派出所人员都要抽出一半的人员,拿出这些画挨家挨户去问是否有谁见过这卖素面的女人,在哪里?何时?要挖地三尺也要把这罪犯揪出来!
在中午时分,我和老张吃完饭刚要到花头巷,就是三轮车夫见到那要他运一担篓筐的人的地方,死者的当地乡里派出所打来电话,说那个乡长据有人反映前天(6月17日)他买了一把很锋利的菜刀还有尼龙布一大块进城去了,昨天才回来。他们今天上午找他问话,他说是到城里替他大儿子购买结婚用具,可有人说他是双手空空回家的。问他住在哪里?他说是住在朋友家。地点是温州市槐树巷20号。朋友名字叫林方岩。
我对老张说这林方岩就是昨天我去问话的三轮车夫。老张去和组长和副组长商量去了,说这事有些蹊跷。塞给我一叠的刚印好的嫌疑人和叫卖素面的女人的画像,叫我单独去花头巷派出所去和那儿的警察一起调查。


花头巷的派出所有15多名警察。所长答应抽出9个人拿着我送来的图像去流动人口多的地方去粘贴,同时挨家挨户地毯式去排查,发现有可疑的人和地点马上向我们专案组报告。
我自己就骑着自行车到附近的花头巷去侦查。花头巷其是也是一条普通的巷,宽两米,长就是五六十米,这条巷子比较安静,两边是带院子的小户人家,围墙都有一人多高,看不到院子里面,里面可有花藤或带花的树枝探出墙外,知了在院子里面的树上不知疲倦地唱着欢快的歌。这可能是花头巷名字的来历吧。这巷子四通八达,与很多巷或街相通,又安静,这就为什么嫌疑人选这条巷为出口,到大街上叫三轮车夫来帮忙的原因。
现在正是1点钟多一点。家家门都关着,里面悄无声息,当我敲响院子大门时,知了不唱了,里面的人还继续在睡觉。现在是夏季,家家都有睡午觉的习惯。一般都要1点半后才陆续醒来去上班。我想还先去里面不远的河边旁的正在修建的寺庙看望老同学夏海,他现正在那儿给塑好的众佛上漆,给墙壁和天花板画画。10来天 前有事路过与他打了个招呼,没有进去看。我小时候常到这庙旁边的小河钓小虾小鱼,那时寺庙里门庭若市香雾缭绕。后来文革来了,破四旧,把它给砸烂了,佛是泥塑的,都拉出放在一棵大槐树底下用榔头砸碎了,里面的画梁也给人家拆去做家具了,只剩下残破的围墙和里面的高低不平的地基了。
文革结束后,当地人出钱要求重修,几经周折,总算外壳修建完毕,里面佛也塑好胚胎了,就等着上漆了。我的老同学就把这生意接过来了。他能获得这工作,主要是他还能给庙的墙壁和天花板等地方画画。他家是画画世家,他爷爷不仅仅是京剧演员还是有名的画家,他爸就是专职给文化宫里的各种画画挑大梁的。夏海受家庭的艺术氛围的熏陶,从小学到中学我们班级和学校的黑板报的配画和美术字都出自他手 。他离开学校后一直坚持画画,常到山上,江边和海边画画。前年恢复了高考,他考上了美术学院,在体检时被出局了。说他做过两次手术,具体什么他也没有仔细说。反正是难以启齿的地方。
那庙的大门是紧闭的。那门环上钟馗 铸像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我。门前的那颗大槐树投下的树阴遮住了半个庙的院子,树上的知了发现我来了警觉地把歌声隐蔽起来,过了一会儿,看看没有动静,小心地发几节短音试探着,继而肆无忌惮放开喉咙大唱起来了。我按自行车的铃发出了两声长一声短的铃声,一会儿,那大门就洞开了。夏海站在门后探出头笑着说:“暗号照旧。”
我们小时候约对方出去玩,有时晚上很迟了或凌晨很早,就用两声长一声短的猫狗叫或鸟啼通知对方悄悄地溜出来。以免被家长阻拦。
他小个子,矮我半个头。消瘦的白瓷样的脸,配黑框的眼镜书生气很浓。紫红色的T  恤衫,蓝色西装短裤,田径鞋。削陡的肩膀,单薄的胸,好像无缚鸡之力。其实不然,这是他天生的骨架。我们小时候一起在他院子里用小卵石,细沙和水泥按3:2:1比例再参水浇成不同重量的亚铃,锻炼手臂和胸肩的肌肉。他的力气还是可以的。他胆小怕事,但还是有点倔,认准的事还是耍牛脾气。他左手小指外撇,是在文革时被抄他家的红卫兵硬掰开他紧抱一本古书的手指留下的残疾。又有一次红卫兵到他家抄家要拿走一本很珍贵的“近代名人题词签字录”,他去抢,被对方狠狠地踢了一脚,疼得蹲下站不起来,还是抱着那本不放。这本“近代名人题词签字录”,是他爷爷过去带着京剧团到各地演出时邀请那些来观看的名人在本子上题词签字汇集而成的,梅兰花,侯宝林,巴金,茅盾等上百位学术界大师都在上面题过词签过名,非常珍贵。我们可以说是开裆裤朋友了,经常一起出去玩,春天去掏鸟窝,他不敢爬树,站在树下给我接鸟蛋;夏天带着他家的汽车内胎当救生圈到江上游泳,到很远的山上抓蟋蟀。。。
小时候的事回忆起来总是很开心的,那时候无忧无虑,现在大起来了这样那样的纠结的事像一张网样缠住你真是难解难分。但我们老同学碰面时还是很开心的,仿佛时光倒流回来了。
关上大门,等我在院子里停好自行车,他问我:“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来看你还不好?快拿茶来,渴死了。”我擦擦脸上的汗说。
他转身到庙里面拿茶水时,我看到他右腿一拐一拐的,右肘处也有擦伤的已结了痂。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做起工作来很认真,很买力,过去在学校感冒发高烧了还去上课,给学校黑板报画画。
在院子的角落一个洗手池里拧开自来水龙头想洗了洗头脸,可没有水。无奈之下就坐在一张青石圆桌旁的腰鼓形的青石凳子上观看四周的景物。院子不大,但很别致,地砖上还雕着一朵朵莲花。中央矗立着一个铁铸的两人高的香炉,地两边是种着多棵的松柏树苗。寺庙是黄墙红柱青瓦。里面的佛的数量和位置都处置得当了。一半的佛的胚胎都上漆了,各个精神饱满就等香客来供奉了。那些还没有上漆的像就像还没睡醒耷拉着头。更有趣的是四大金刚前几个妖魔鬼怪也上了漆,仍然叫人憎恨唾弃。
当我举起茶杯指指我看到的这些塑像,对他说出了我的看法:庙里的佛和鬼,原先都是泥土,是人给与了容貌和名字。人也一样生下来都是无知的小孩,是这个社会把他们变成不同类型的人,工人,农民,警察,知识分子,甚至是罪犯。
他打住了喝饮,放下茶杯,吃惊地对我说: “ 你什么时候成了哲学家了?”
“ 与人打交道多了,自然而然会悟出这些来道理来。”
我们俩都沉入深思。默默地喝着茶。听着树上的知了高唱着。
门口有人敲门,夏海去打开一条门缝,原来是个附近饭店的伙计来送午餐,他就走出门外 付钱了。
“刚好,一毛五。”
“老板娘说,前天那份你还没付”
“前天?”
“小李送的,也在这个时候,看你不在,就挂在你门环上了,你没看到?
“对,对,我忘了。。。。。一毛五,拿着。”
我一看手表,是一点30分了。现在大家应该还在午睡。我站起来往庙里逛一逛,里面还很零乱,散堆着各种的装修材料。有一座佛还只有上了一半漆,前面的简易工作台上摆放着各种颜料,画笔,还有精雕细镂的很锋利的小刀片,表面打磨的粗砂纸和细砂纸。墙壁和天花板已打好了底色,也勾出草图了。我站在这尊一半是土胚一半是佛像的塑像前深思,假如我是信徒,现在该不该顶礼膜拜,烧香献花?
他坐在那张青石圆桌旁的石凳上低着头吃了起来了,看他的狼吞虎咽的样子是饿坏了。他左脸颊一个伤痕还没有愈好,结着痂,这是一周前被不远处一个卖肉的家伙打伤的,说夏海把他家的狗私自扣押,害得他找了半天,其实他是好心,给这狗除虱子,给它洗澡上药,狗通人性,从此不痒了,恋他了。他有洁癖,看到脏的东西总要给与弄干净,动物也一样,他家邻居有只猫,常来偷吃,他妈很烦这只猫,可他常给洗澡。可猫是认家不认人,你对它再好,它还是会回家的。如你家的猫,你搬家了它往往不原意离开这栋房子跟你走。他胆小怕事,当时他没有给我讲。事后数天我到家玩时才知道,如果当时告诉我我就把那家伙抓起来狠狠地揍一顿,还要行政拘留15天。后来我还是通过当地的派出所的同事叫那卖肉佬赔了医药费和营养费。事后他对我说那人是个无赖,今天你教训了他,明天在暗处捅了你一刀,你也没证据,像被鬼捅了一样。也许他的想法是对的,他想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来完成寺庙中任务。据说一个月多一点可完工,可以赚好几百元。现都他一人在里面工作。不过干得也很辛苦,早上七八点一直到天黑才停工,中午也在庙中吃。
在他吃饭时,我拿出口琴,在裤腿上擦了擦口琴孔,漫不经心地吹起来了。当前最流行的电影“红星闪闪”的主题歌“红星照我去战斗”。。。。。。
当他吃完饭时,我忽然想起公事了,我拿出嫌疑人的画像,问他前天是否看到有此人经过这里。他思忖片刻,摇摇头说没有。叫我到里面问问其他人。他前天关起门来一整天都在庙里画画,因怕那条狗又到他身旁不愿回家,又惹那个卖肉佬生气。
我推着自行车向他告别时,他忽然伸出右手拉住我的自行车的后座驾说:
“你的自行车也太脏了,泥巴都把车子的品牌的图像都遮住了,来来,你在里面再坐一会儿我把你的自行车在门前用河水洗洗,几分钟就完事。”

我回头看看墙角落上停着一辆半新旧的“飞鸽”牌自行车,一尘不染。后座架上横绑着一尺多长的厚木片,我知道他用这辆经常从家里往这儿运装修材料。前轮几根钢丝是全新的,很刺眼,可能是刚换上的。
我犹豫了一下,看看表还是婉言谢绝了:“你的手脚还有伤,就不麻烦你了”
他说:“没事的,前天站在凳子上给佛上漆,不小心,摔下,受了点伤,今天好多了”
离开寺庙,沿着小巷看到人家就问,有没有看到像画像中的嫌疑犯?走着走着,前面一个破院子挡住了我了出路。 这院子,围墙破旧,墙头长 满杂草,墙面石灰剥落,部分墙壁已塌坍,一迈腿就可以进入院子,院子里面长着几颗水果树,一颗桃树上面还挂着几个硕大的桃子,我四周张望,一间矮房子里走出一个老者,白发红面,手执纸扇,飘然而来。见我一脸茫然就问:
“先生,有何贵干?”
     我说明了来意,掏出嫌疑人的画像,问他是否在昨天中午时分见过此人或相似此人的人?他接过画像,拉远间距,眯起眼睛看了几遍,放下画像,仰天深思片刻说:
  “大约在前天中午,收音机的1点钟的戏曲节目刚开始,我看到一个像这张画像中打扮的人挑着两个箩筐从这墙的破口上迈入,经过那颗桃子树,再穿过那边的半开着的大门,向花头巷走去。 ”
       “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灰色的长袖衬衫,黑裤子。当时我还在嘀咕,天热得恨不得扒了皮,这人还穿长袖”   
       “个子有多高?”
       “这真看不出,不过当时我真担心那人摇晃的步子,那草帽会碰落我那个特大的桃子,那特大的桃子是留给我孙子大学放假回来吃的 。”
      我走过去,目测这桃子与我眉毛齐高。我再靠近些,不小心碰到这树枝,那桃子晃一下,掉了下来,我快手接住,很不好意识对着老者苦笑着。老者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皱眉,继而收起纸扇笑着说:
   “也好,省得我动手,孙子晚上要到家了。”
        走出院子,又问了多家,有人指出这人的服装打扮倒有点像附近的卖肉佬。不过卖肉佬看上去壮实些。我在当地人的指点下赶紧朝那卖肉佬的家走去。

这是矮旧的两间平房,前面用篱笆围成一个小院子,长满杂草,前面是小河经过,与寺庙的前的小河相连。平房的一边与一个废弃了仓库相连,另一边是有条小路经过,小路对面是一栋二层楼的公寓。公寓旁边有一个公共厕所。他家的门紧闭着,我正在犹豫是否迈过篱笆去敲门,忽然窜出一条大黄狗冲着我乱吠。我蹲下装检石头的姿势,它急忙跑回房子后朝着我吠,不过气势没有先前那儿凶了。那二层楼有人探出窗口,对我说他不在家,是在菜市场肉铺中。正说着,前方过来一个挑着一担空箩筐晃晃悠悠过来,。这人与三轮车夫讲述的很像,麦秆编的草帽,毛巾从头顶向两侧挂下,遮住两颊,卷高袖口的长袖灰衬衫,黑色大龙裤,用白色的粗布搓成一条当腰带系紧裤腰。穿塑料拖鞋。右手中指无名近掌关节处有点溃烂,我心头一收紧,如果再戴上白手套,那不就是与画中的嫌疑人一摸一样吗?我与他擦肩而过,看清了这脸,黝黑,皮肤粗糙,右脸颊部有一颗一分钱的硬币大小的黑色胎痣。也许他喜欢这样打扮一是为了遮太阳,二是为了遮住胎痣。为了稳重起见,我就回办公室报告上级,要求三轮车夫去辨认。这嫌疑人可能是肉买完了,要到家中再拿些肉到菜场去卖,下午一般5点左右生意还不错的,大家下班,顺便买点肉菜回家刚好准备晚餐。
  我的搭档 老张调查回来了,他说那乡长在撒慌,他前天根本没有在三轮车夫家过夜。他要求当地警察马上把他押到城里来,当面询问他那天的行踪和那把刚买的菜刀在那里?还有尼龙布在那里?我们要辨认他的尼龙布与那裹尸块的尼龙布是否属于同一材料?队长说我们先把卖肉佬事情搞清楚再说。
我们找到那三轮车夫时已很迟了,约5点钟了。 我和搭档老张叫三轮车夫去辨认时他很不自在,说别让当事人知道,否者以后会遭到报复的。我们答应给于保密,从远距离辨认。他快速从菜市场肉摊旁经过,然而走过告诉我们,前天中午他喝了很多的酒,眼睛有些花,现在不能肯定前天那个就是这个卖肉佬,不过外形打扮很像。
鉴于这种情况,我和老张商量在卖肉佬的房子周围进行走访,是否有受害人到过他家,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出来。我们两个分工,他到卖肉佬家的左边靠近花头巷那边走访,我到卖肉佬右边远离花头巷方向走访。一小时后我们在花头巷口汇合,综合情况得出这样的信息。9点半到10点钟,人们看到一个叫卖素面的穿粉红衬衫的姑娘,沿着小河一路叫卖,在卖肉佬的房子的右边,从东到西最后走进卖肉佬的房子。大约10点10分人们看到一个穿蓝衬衫的叫卖素面的姑娘在卖肉佬的左边约50来米,也是从东往西方向走去。也就是说那穿粉红色的姑娘进了卖肉佬家后再也没人看到她的踪影了。那穿蓝衬衫的姑娘可能是另外一位叫卖素面的姑娘,因在温州叫卖素面的姑娘很多。这就有可能卖肉佬在10点钟把受害者叫到自己家中,然后谋杀,分尸,中午1点30分左右挑出箩筐在花头巷交给三轮车夫 。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马上回刑警队,把情况告诉公安局政委兼专案组长和刑警队队长老吴副组长。我们617专案组成员经过短暂的商量决定明天6点钟到他家搜查,如发现可疑证据马上逮捕他。
还没进入家门,厨房飘出的红枣味已把我的鼻子塞满不能再呼吸其他空气了。饭桌上也摆满一袋袋的红枣,里面有三成是破损露出了核的,闻起来有些腐臭味。我问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红枣?妈妈满脸内疚地对我诉苦:
今天副食品店开始**销售红枣,价格不变还是4毛钱一斤,就是有些质量差的枣参进去。奖品是一间30平方的房子,价值1万元。大家都去排队去买,每人一次只能买两纸袋(每袋一斤左右,买的人太多,没时间称了,只能按袋算了),每袋放入一张打奖卡。当场可以打开知道是否中奖了。她考虑到我们家房子小,如果能中奖那就好了,那就给我当结婚新房了。反正红枣可以吃,没有浪费钱,她一口气排了5次队,买来了十袋红枣,已煮了半袋了,还有9袋半不知如何处理?那红枣大多已破损,现在天气这么热,不能久放在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保存?我说赶快去送人。她说:“今天家家都去买了,谁家还缺?你姐刚才还提来两袋说要送给我,一看我桌子上这么多的红枣,她转身就把红枣提走要送给她婆婆去了。”
我笑着问姐姐中奖了?她一肚子怒气说:中奖了还把那些烂红枣拿回家?老早就丢到垃圾桶了。
晚饭后她叫我送两袋给夏海家,他家房子大,她妈不会去买红枣。再说这几年每年桃子和葡萄熟了夏海都送来一些给我们尝尝。再送两袋给我女友小琴,她很喜欢吃红枣,趁机与她商量商量那婚事何时办?
我敲开夏海家的门,刚好夏海在给花和树浇水,看到我的两袋红枣他笑了,他妈说明天去碰碰运气。我一脸正经地告诉他别像我妈样上当了。他说很难说服她,她说她下午去排队时没货了,要等明天了。临别时他问了今天案发进展如何?我很高兴对他说那嫌疑犯找到了,明天凌晨准备到他家搜查。
1979年6月20日(案发第4天)
早上六点整我和搭档老张及法医老万加一位警员四人驾车到达卖肉佬家,他还在睡觉,被我们的敲门声和那条大黄狗的狂叫声吵醒后光着膀子穿条三角裤睡眼惺松地开门问我们有什么事,态度傲慢, 当看清楚我们是警察,他整个人还像被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一下清醒了,声音紧张,脸色变白,人也矮了许多。对那愤怒的家狗高声怒斥了一声然后对我们柔声地说:“里边坐,里边坐 ,有何贵干?”
我把他拉到里面压到一张椅子上,严厉问他在大前天上午10点到下午2点在什么地方。
“在家里。”
“为什么不到菜场里卖肉?”
“那天肉少,买的人多,很早就没肉可卖了”
“有没有叫一个叫卖素面的女人进到屋子里面?”
“。。。。。”欲说他又停住,想了想点点头。
“你对她都做了些什么了?!”我大声责问。
“没什么,没什么,仅买了几斤素面,”他哆嗦的手指着靠墙的破旧的木质的放碗盘子及菜肴的橱子上面的竹篮子。
法医老万上去拿出少许素面,用放大镜与他的工具箱中的受害的素面相比较后说:“是出于同一架制面的机器。”
“这女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大概几岁?”
“20岁左右,粉红色的衬衫”
我们问他的右手是如何受伤的,他说是与人打架误打到墙上擦破了皮肉。法医看了伤口后说:“这伤口受伤是时间已超过一周了”
我们几个交换一下眼色就开始搜查他房屋了。我拿出手铐把他的双手反扣在背后与椅子联在一起,以防万一。
他家有两间房子,我们现在的房间是厨房会客 和工作都在一起了。里间是睡房兼储存货物。房子很小,很乱,弥漫着腐臭和血腥味。那张半尺厚,两尺宽,近一人长的木板搭在两张半腰高粗壮的木凳上成一个工作台,那被刀剁得高低不平的台面上,散落着猪骨头和零星的碎肉,都失去了新鲜的色泽。,靠工作台的墙上挂了各种寒光逼人的尖刀,砍刀和切刀。近工作台的墙壁和地下到处血迹斑斑。厚板的下方,几个箩筐里面盛着整排的猪肉,上面放着大块的冰块为了保鲜。
看着令人发毛的场景,我想在这儿分尸太容易了
老万法医打开工具箱,取出小型的取样工具和试管,取几处可疑的血迹作人血试验,都是阴性。我和老张在两个房间翻箱倒柜,寻找可疑的物证和痕迹。老张人胖,没有多久,就气喘吁吁,坐在那儿休息了。我在他家出入的家门背后的一只鞋里面发现一颗红的小贝壳,中间有一小孔,分明是一串项链或手镯之类装饰品的部件,很光鲜,表面没有灰尘沉积。
我问卖肉佬这是什么?他挪了挪 被扣住不能自由活动的双臂,歪过头说不知道。他想反正已对他动武了,他就不必再对我们奴颜媚色。
老张过来把小贝壳拿过去到门外亮处看了看,对我说“这是死者的手镯的一颗贝壳,我在死者照相中看到的很相似”
这是死者与嫌疑人在这房间在搏斗过程中手镯被扯断而贝壳散落的一个证据。随后我们又找到相似的贝壳一枚。
法医在到处找水龙头和下水道。水龙头只有一个,在炉头旁。下水道没有,嫌疑人说脏水就泼到院子那草上。
忽然一阵狗叫后,那年轻的警员在外面惊叫起来“快来看,这儿有血衣!快来!”我们三人都涌了出去,
那警员站在卖肉佬与旁边那旧废仓库之间的空地上提这一件满是泥土的黑色的裤子,兴奋不已,一脸是打了胜仗立了大功的神态。不远处那大黄狗站在那儿怒目而视,前蹄不断地扒着泥土,好像要寻找机会扑过夺回属于它的成果。
警员告诉我们他一出去要呼吸新鲜空气,房子里的味道太难闻了。看到这条狗在土堆里扒什么,走进仔细一看是一根肉骨头和半只裤脚露出外面,他觉得好奇,也许与案件有关,就赶走狗把那裤子拉出来了,上面还有不少血迹。他捡起那条肉骨,扔给对他很有意见的黄狗,说:“这是你的,还给你,别生气,哈哈”
“可能里面还有其他的东西”法医整整那警察帽子,怕弯腰时脱落,挽起袖子。
“叶明,你上来。”老张摸了摸大大的肚子,暗示我,他肚子大,难弯下腰。
我在不远处捡来半片破瓦,就往下挖,土很松,没几下就挖出一件粉红的衬衫和一双黑布鞋。上面都有血迹。我们大家个个高兴得都说不出话了,面面相觑,最后大家相互热烈地握手以相庆这意想不到来得这么容易的胜利。
法医忽然叫大家别动,他去车上取来工具箱,先来做一个人血反应,来证实这确实是人血。
我们都不敢移动半步,屏气凝神,怕丁点儿的声音都会影响试验的准确性。
当看到法医老万对着试管点点头,伸出大拇指。我和老张高兴地相互击掌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太好了!”
可那卖肉佬看到那血衣裤鞋和掩埋的地点却大叫冤枉。哪个罪犯开始都不是喊被冤枉了?有些到死面对铁证如山还是不肯低头呢。
我们就把嫌疑人卖肉佬押上警车,一路警笛高鸣,风驰电掣,在大街上招摇,看到行人的紧急避让,或驻足观看,我们很开心,很满足。在心中默默地说,你们不是说我们警察无能,就知道去抓赌徒?过来看看吧,我们车上押着是谁!
到了刑警队,很多同事都过来打听情况,大多是投来羡慕的眼光。
法医老万一下车就去做血迹的血型的定型试验,最后确实这血迹是否与死者的血型相同。
我和老张紧张地准备进行讯问前的准备。政委和我们的队长闻讯马上赶了过来,他们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怕怕我们的肩膀,大赞我们破案有功。我对他俩说,不能漏了记那小警员一功。
没多久,老万快走如跑来告诉我们好消息:血衣上的血迹与死者的血型完全一至。
我的搭档老张把粉红的衬衫和一颗贝壳放入一个尼龙袋,再用公文包锁上,让两个警员马上开车送去叫死者的父母辨认,是否属于他们的女儿的。
在询问过程中,那卖肉佬一直称是冤枉的,他没有杀死卖素面的姑娘。他对她是起了邪念,给钱叫她跟他玩玩她不肯,他看到她的**很大很诱人就去摸,她拒绝了,在拉扯中她的手镯的线断了,她的衬衣的扣子掉了,她生气了推他一把他摔倒了,她就开门走了。他也没有追出去。
“你这么壮的人,她一推你就摔倒?谁信?”我很不服气地大声责问。
他低下头吞吞吐吐说:“她力气很大,也很生气。我, 我,双脚被裤腰缠住不能及时后退,就倒地了。。。。”
“你是脱了裤子?”老张掏出那梳子,理了理头发,又问:“短裤也脱了?”
“当时没穿短裤,短裤洗了都还没干。”他想避重就轻,坦白了猥亵,隐瞒了谋杀。
我们询问了很长时间,他就是不承认杀人事实,对血衣之事一无所知。
那死者的家乡离我们城市不远,开车仅一小时多一点到了。两个警员在当地派出所打来电话说死者的父母确认那两样东西就是他们女儿的。
由于高兴,我们617专案组几个人聚在一起吃午餐,也要了几瓶啤酒。酒喝多了,话也多,政委说我们的案也破得查不多了,物证人证都有了,那三轮车夫证明那两个盛有尸块的箩筐是卖肉佬交给他的,邻居也看到穿粉红衬衫的姑娘进入他家,以后就没看见了,他自己也承认那姑娘已进入他家,他家的素面也同死者的素面出于同一个机器,还有在他家找到两枚贝壳和死者的衣服鞋子,还经过死者家属认证过了。至于他承认不承认杀人事实那就不重要了,我们刑警强调是客观证据。我们要上报省公安厅,把这案子结了。送到法院,越早判决越好,越判严越好,不杀不平民愤。
队长老吴两眼被酒泡得红红的,那老鹰鼻本身就红红的像一块燃着的碳,现在酒精浇上去,冒出火苗了。他捏了又捏,说:“同意政委的话,我们越早起诉他,那就越早结案,我们也越早开庆功大会。哈哈,是酒话?是酒话,是酒后之真话”
可老张悠悠地抽着烟,慢慢地品着酒,等组长和副组长讲完了话,他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衬衫的领子开口了:“我看还先等等再决定。那个乡长不是个好货,他在撒慌。我昨天去调查了,他根本没有在三轮车夫家睡觉。那他会在那里呢?他拿了一刀到城里干嘛?那尼龙布做什么用?我们都要把它搞清楚。”
我听了老张的话,在肚子骂:你这个胖子还帮卖肉佬卖弄缓兵之计,是否想以后到他的肉铺上买肉多 揩点油?那卖肉佬上次打了我同学一拳,我还没找他算账,这次他撞到我枪口上,哪有这么便宜让他溜了?
法医老万的帽子直冒热气,还不肯脱掉,找了旧报纸当扇子。坐在他旁边的我,悄悄靠近他,分享一点那旧报纸带来的丝丝凉意。他看出了我的意图,若无其事地把旧报纸换到了另只手,说:“喝了酒,我想起了一个问题,可为什么血液中酒精浓度较高?”
“说不定那乡长以老乡的名义约受害者到某地方吃饭,给灌醉了酒然后把她杀了,以解不能成为自己的二媳妇的心头之恨。”我脱口而出。“然后让老乡三轮车夫帮忙运到煤场。”
“不是没有可能。”老张一字一句地说:“先让乡长过来问清楚再说。”
本来气氛活跃,愉快,热烈,突然来了一股冷空气南下,我们喝进去的酒 都被冷空气驱散了。组长和副组长都像被冻僵了,傻在那儿不动不说了。他们想想还是有道理的,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老万看出来了,站起来去打电话,叫还在桥头派出所里吃饭的两位警察先不要开车回来,而是绕道乡长家把他带到城里澄清一些事。
我们的两个警员还捎来一个消息,据死者的母亲回忆,15日那天,嫁到城里的养蜂嫂曾托人捎来口信,叫秋桂送5斤素面给她,她有个朋友马上要生孩子了。
我们专案组接到这消息马上兵分两路,由老张带一个警员马上去死者母亲提供的地点,养蜂嫂的家去了解情况。由我马上旬问那刚被警员带来的乡长。
.        乡长50来岁,精瘦,像一根竹竿子,脸颊像猴腮,肤色焦黄,如他抽的烟丝样。脸笑起来皱纹可没有变化,好像面神经不听指挥,没有参与演出的舞台背景随节目变化而 变换的工作。那两眼小而尖,像两个微型的摄影头,不断地捕捉你的微细的神情,然后做 出对策的反应。
           他知道我们要问什么,坐下来就说那把新买的刀和尼龙布拉在渡船上了。这两样东西是朋友托他买的。他是厨师出身,对刀的好坏就像抽烟人对烟的好坏一样了解。那尼龙布是朋友家的雨篷年久漏雨了,故要修补更换老的材料。
     我们随即给渡轮单位打了电话,对方说是有这么回事,三天前有人来寻找遗忘在渡轮里的菜刀和尼龙布,可他们在渡轮里面没有找到,也许被乘客顺手牵羊拿走了。
     那他6月17日那天都在哪里?做些什么?有没有与那同乡的叫卖素面的姑娘秋桂见过面?
他说大前天他来到他的一个老乡家,想把菜刀和尼龙布送过去,后来丢了。想到市内再去买,可找不到好的刀具店。到她家时,已上午9点多了。她邻居告诉他她在家弄雨篷时 从凳子上摔下,小腿骨折了住院了。他就赶到医院看望她。她给他家的钥匙,叫他到她家拿来脸盘,筷碗还有换洗的衣服等生活用品,她没料到会住院治疗的。他知道骨折需要补钙,故去买了猪蹄,把骨头剁得小块炖成汤与那些生活用品一起送到医院。到医院时大概是下午2点钟左右,。
他没有与那受害人见面。晚上他住在她家。第二天,她家的乡下亲戚知道她住院的消息马上赶过在医院侍候她,我第二天就回家了。就这些。他摊开手,耸耸肩,满意地笑了。随后拿出一包牡丹牌香烟要递给我们每人一根,被拒绝了。
他承认他与这女人关系不错,是老乡,不是情人。
他滑得像一条泥鳅,抓不住什么辫子。
没多久,老张回来了,他一脸的沮丧,汗水湿透了衬衫。站在办公室的吊扇底下大口大口地喝着凉茶,说那个地方很偏僻,路又差,有些路段自行车也不能骑,只好推着车走,路旁遮荫的树也没有,到了那里,没人,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本人脚伤已去医院。6月17日。旁边邻居也很少。都说在那个医院不知道。
现在很清楚了,乡长的女老乡就是那个叫死者送5斤素面给她的那个女人。
我们决定到医院去看看那女人,证实一些问题。他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小眼睛在我们脸上打了几圈,说:“我给你们带路 。”

我和老张到医院见到了这位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小腿绑着纱布,架在一个高厚的红色枕头上,据医生讲要10天后才可拆线回家休养。
这女子35 岁左右,在医院还不忘涂脂打扮,觜唇染得似大红灯笼发亮,眉毛修得如柳叶随风飘扬。仔细打量,人还是有几分天然的姿色,白嫩的皮肤,一双多情火辣的眼睛,当她看你的时候,你总会觉得她的目光是从电影院里的放映机里射出,投入到你的脑海中是海滩上的男女温柔的画像。你为了不分散注意力,会不愿意直盯着她的眼睛,而是看着她的嘴巴或她的耳后与她对话。
“坐啊,叫你们警察站在那儿真叫人心疼的”她微微垫高肩头部,掀开薄薄的绣着鸳鸯戏水的自家的被子,腾出床的几个空位,叫我们坐在床上,“我叫翠花,人家都叫我阿蜂嫂,我丈夫是养蜂的,带着几百箱蜜蜂到处跑,一年没几天在家。有空你们到我家玩玩,喝杯蜂蜜茶。坐,这儿坐。”
想坐也没地方插脚,床前放这全新的热水瓶和两条金鱼相追逐的脸盆,还有碗阿茶杯盘子,等好几箩生活用品,一看就知道是她自己带来的
老张用小梳子理了理头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裤,伸出手挡住了她的还要继续让位的动作,说:“谢谢,我们脚没有受伤。”
她笑成像一朵花:“这位大哥真幽默的。”
当问及菜刀和尼龙布,她说是她叫她的表哥买的。
关于5斤素面的事她说:“本想借机给她开导开导早点解决个人的事情,女人迟早都要嫁人,迟嫁不如早嫁,迟嫁花都开蔫了。没想到横祸砸到她头上。真是不幸。那天我知道她会到我家,不凑巧我脚骨折了。所以在门上写了一张纸条。希望她到医院来看我,顺便给我到外面买些水果盘碗之类。我家人可能下午才到。后来我表哥来了,还给我熬猪蹄汤。”
她妩媚地指了指乡长。

她表哥(就是乡长)站在她旁边一语不发,眼睛直打转。不时地露出满意的笑容,也参杂着几匙嫉妒的酸醋。
我把谈话记录本一合上,和老张交换了眼色。老张说:“我们先走,你好好养病,盖上被子,别着凉。你,别忘了,明天9点钟到我们办公室来一趟,有些事还要问你。这几天都要呆在温州,每天上午9点到我们办公室报到一次。”

我们俩拉着脸回到办公室,队长老吴听了我们的汇报,幸灾乐祸的口气说:“我一看他干瘦的身段,色迷迷的眼,搞女人是有一套,杀女人可下不了手的。”
   下午接近下班时,谢池派出所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群众反应的线索,某某小巷一户住家,17日那天进去了一个卖素面的姑娘,后来就没有出来过。说那户是个独门独院,主人是骨科开刀医生,这几天他妻子正在娘家坐月子,他独身在家。
几乎是同时,法医过来告诉我们一个新的发现,为了记录颅骨损伤的程度,排除其它骨骼创伤,他把尸块拿到医院透视拍片时发现,脊柱关节处有手术刀的前半部的刀片残留。
这消息像一帖兴奋剂,我们大家都跳了起来。刚才那种迷惑,颓废和无奈的心情消散的无影无踪。这个群众举报的嫌疑人骨科医生可能是我们真正要找的猎物。
天已不早了太阳已失去了威力,照到皮肤上也不烫人了。我还是把老张肥胖的身体从卡在椅子护手圈中拉出 说,“走,工作去!。”
一看手表,已4点半了,他原先快乐的表情消失了近一半。
老万法医把刚才小跑过来有点松动的警帽压压实,说:“我还要把那尸块赶快放回到冷藏柜,现在天气热。你俩先去,有事叫我,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家”
我和老张骑着各自的自行车到达了那地点。那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幽静的房子。是同学夏海的隔一堵墙的邻居,但各自的大门出入是不同一条街。这小院原来是属于夏海家的,文革中实行了紧缩的政策,说他们家房子太大,要腾出来给没有房子或房子太小的家庭。后来这姓方的骨科医生看中了这地点和结构都很好的房子,他父亲是南下干部,市里很多干部都是他战友或老乡,方医生拿到了这套房子如囊中取物。让任何人搬进去都好说,反正是政策的结果,你也没办法拒绝,可这方医生是夏海家的仇人,夏海家视他为喉中鲠。他比我们大四五岁,文革开始我们那时还只有十二三岁,而这方医生那时已在高中生了,是红卫兵的一个小头目,纠集着十来人今天到你家破四旧,烧书撕画,明天到他家翻箱倒柜,砸缸毁瓶,那些古色古香的物件不管是书画,陶瓷还是木雕统统是属于封建社会的产物都要毁掉,连象棋扑克也不行都要烧掉。有一天,这位老兄带一伙人,个个穿仿军装,腰扎咖啡色宽皮带,左上臂套着红卫兵的袖章冲入夏海家,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有龙凤纹的瓶碗缸统统砸碎,看见不是***著作的书都要烧毁,一本“近代名人题词签字录”很珍贵,夏海爷爷经常提起它,视它如命,夏海也很喜欢它,故他冲过去抢了过来抱在怀中,任凭数个红卫兵脚踢拳打都不放手,后来那姓方的过来朝他下身狠狠地踢了一脚,当场夏海就疼得蹲下站不起来了,但还是抱住紧紧不放。过了几天,夏海发高烧,下身疼得如火烧,后来到医院就诊,医生马上叫他住院手术。据说不久后又做了一次手术,当时我们还小不懂事,到底是什么手术也不清楚。不过手术后夏海好像胆子变小了,身体比以前瘦弱了。所以这方医生搬进来,夏海和他妈妈都咬牙切齿。幸好这原来就是两套房子,过去是两院子的隔墙打通就变成一家,现重新把隔墙的开口处堵住变成两家,开门出去又是前后两条街,这样眼不见不烦。
方医生家的门紧闭。老张轻轻地叩几下,里面院子里发出低沉雄厚的吼,我透过贴门与框之间的缝隙窥视到一条高大的狼狗正虎视耽耽地朝我们站的方向望过来,做好随时扑过来的准备。
“听它的声音,就知道这是一条很厉害的狗,”老张后退几步对我说:“好狗不乱叫,乱叫的狗是为自己壮胆。这条狗很自信,仅发出低吼警告你:别侵占我的领地,否者就不客气了。还是别惹它吧。”
我们问了邻居,邻居告诉我们,这方医生晚上都要到丈母娘家吃饭,约晚上10来点钟才回来。还告诉我们,他这几天手受伤都在家休息。老张叫 这位邻居转告他,明天上午9点钟别出去,警察找他要问话。
老张看看手表说:“5点多了,我回家还有点事,先走了。”他挥挥短而胖的手,骑车走了。
夏海家就在附近,不过要走出这条街,转到后面那条街,来到方医生的房子正后面,他们两个房子就像背靠背,面朝相反方向。我想到夏海家去一趟,一是问问三天前他妈在中午时分听到什么,毕竟仅隔一堵墙,人常言,墙壁有耳。他妈一早到晚基本都在家,也许会听到什么。二是看看他们母子俩,现在夏海该回家了。也问问他现在是否改变独身主义的观念?昨天早上我推着自行车去上班时,在院子里又碰上了那走路像肥鹅的正提着菜篮子到菜场去买菜的闲事婆,她说我袜子左右两只颜色不一样。等我换了袜子出来时她还在那儿等我,很神秘地问我夏海是否有了对象,她手中有个姑娘真是你挑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貌才双全,德智体全面发展,她过去替夏海介绍了几个,。。我急于要去上班,只好说我去问问,再给回信。这不过是搪塞的话,她可当真了,昨晚很迟了还过来敲门。今晚可能还会过来敲门。
夏海妈看到我过来,很高兴,又是端凳子又要倒那煮好已凉了的菊花茶,说院子里坐凉快些,夏海该要回来了。我说明来意,她说那天正是农历十五,她与几个佛友一大早就出去到乌牛山顶的寺庙去烧香拜佛了,晚上天快黑了才回家。说那寺庙香火越来越旺了,主持说下月要扩建寺庙。三年前刚维修,现又扩建,很多人都把自己要准备买衣服买鞋子的钱都捐献出来。。。。。
“为了什么呢?”我好奇心地问。
“为了心中有盏灯,天黑时走路不会迷路和跌倒。”
正说着,夏海骑着自行车回来了。一脸卷意。停好车,马上坐下来,接过他妈的茶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他妈慈祥地望着儿子,如有所思。
从他妈的口中,知道我的来意,他说那天半夜起来小便,听到隔壁方医生在水井里汲水的铁桶与井壁碰撞声,具体时间和持续多少时间他没有注意,因睡意很浓,回到床上又睡着了。趁他妈去张罗晚饭时,我悄悄地问现在是否有兴趣 找对象,那闲事婆又有新货了。
他摇摇头说“没时间。”
这句倒提醒我,今晚女友小琴妹妹生日,她母亲叫我去吃晚饭。真是没时间了,赶快去那举报人家去一趟,了解关于三天前的卖素面的姑娘进去方医生家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情况。
那举报人的家就在方医生的斜对面,坐在厨房,同过窗子就能看到方医生的大门的开闭情况。举报人叫王影,女,30多岁,有一双能说话的大眼睛,圆圆的脸,声音圆润甜美。她得知我是刑警,脸上旋开了两个酒窝,给我上了一杯茶,对着墙壁上一小片镜子理了理有点卷的刘海,如唱山歌似地向我描述那天的经过:她的表妹马上要坐月子了,她想给送十来斤的素面当礼物。表妹家人多,七大姑八大姨,每家分两卷素面加四个鸡那就要五六斤了素面了,人还要过来吃素面汤那十斤素面还是勉强凑合。生孩子,一定要请亲戚好友到家中吃素面加两个鸡蛋,少了这礼节,人家在背后会笑话你的。那天中午约11点多,有一个穿蓝衣服的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挑着一担箩筐这巷子里叫卖素面,我一听那口音就知道这素面来自桥头,那儿的素面真是细如白纱,煮熟后韧度也如白纱,不会糊了粘成粗如船夫手中的麻绳。我从抽屉中取出钱刚好走出门。那小姑娘已被对面的白面狼接了进去。我说白面狼,脸是白白的,像个书生,像个医生可心却凶得像狼。他家有条大狼狗,一天我家5岁的儿子在他家门口敲几下门,那大狼狗唰地冲了过了,我儿子吓得转身就跑,跑得太急, 摔倒碰掉了两颗门牙。幸好那门还是开了一条缝,否者连小命都没有的。我叫他赔医药费,他却骂我整天对镜子照来照去打扮成像妖精想勾引男人。我也骂他与小护士打情骂俏,动手动脚。有一次到医院我亲眼看到的。他恼羞成怒,要动手打我,碰巧我丈夫来了。他才松开拳头回家关上门。
我们恨死了那条大狼狗,真想把他毒死,可它很刁,就是不吃别人给的食物,就认他们夫妻俩。
我可没时间了听她把山歌的每句的尾音拉得长长如山鸡的尾巴比身子还长。:我说:“那姑娘进去后多长时间还没有出来?”
“ 我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她出来,”她向我眨了眨俏皮的眼睛,“那医生虽然不是单身,但像个单身,他老婆刚生孩子没几天,现在娘家坐月子。他不是单身?哈哈哈。”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与姐妹们去坐船买走私布去了,里弄,黄华那儿很多,满街都是”

1979年6月21日(案发第5天)

上午8点钟我们在我们刑警队对长办公室开个碰头会。大家把现有的案发进展汇报整理然而制定下一步的方案。
听了我们的汇报,政委很高兴把烟头摁在烟灰缸中,端起大茶杯喝了几口,那厚厚的眼镜反射着灯光,像探照灯样对我们扫了几回,清了嗓子,说:
“经过同志们的共同的艰苦努力,我们的短短的4天,取得了很大的成果。抓了两个嫌疑人,尤其是第一个,那个卖肉者,又在他那儿找到死者的血衣和手镯,他自己也承认了对死者有性侵犯。第二么嫌疑人, 很狡猾,我们一定要动动脑筋如何抓住他的尾巴,狐狸再狡猾,也逃不出猎人的枪。我们一定要有信心。我们还要继续努力。我们这个案件有个特点:白天进去白天出来,一担箩筐进去一担箩筐出来,女的进去男的出来。我们要抓住这特点进行侦查,分析,最终破了这个历史性的大案,奇案,要案,为党为国家为人们做出贡献。”
队长老吴带头进行鼓掌,堆砌着满脸笑容,说:“政委水平高超,直中要害,我们要好好领会,好好领会”
政委很高兴,挺直了腰板,整整了灰色的短袖衬衫的领子,伸出右手,示意叫大家停止鼓掌,脸上仅露出一丝的微笑,说:“彼此彼此。你们平时有空,最好多看些书,提高理论水平。理论指导实践么,哈哈。”
我的搭档老张眼睛朝着政委那方向,手里却拿着小梳子在桌底下用一块软布在清理每一个梳齿之间的头屑。
法医老万在桌子上摆弄着打火机,偶尔也试打几下,马上关掉火苗。
我想政委说了半天不等于没说?队长马屁精,只知道奉承。老张不敢怒也不敢言,老万敢怒但不敢言。
我实在忍不下去,就说:“政委,我有些想法。”
“你说吧。”政委有些不耐烦,那胖圆的脸上的淡淡的眉毛一皱,但为了显示大家的风范,还是让我说下去。“百家齐鸣,畅所欲言。说吧。”
“ 时间越长,有些证据会消失掉的,越难破案,所以还要叫各个派出所加强力度,进行全面的排查,找出新的线索给我们。那两个嫌疑人一个羁押在看守所,另一个在我们的监视下,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可以缓一缓没有关系。昨天有人举报的 那医生的嫌疑我们要尽快去侦查。一个邻居看到一个卖素面的姑娘进去1小时还没有出来,这很值得怀疑,那院子是独门独户,又是一个男性在家,另外一个邻居听到17号那天半夜这嫌疑人在他自己的水井里汲水。是否在冲洗什么血迹,毁灭证据?白天可能被人看到或听到,晚上半夜更隐蔽。我们今天到他家提取下水道的水,如果发现有人的血迹,与死者的血型相吻合,那就是第一作案现场了。”
法医老万马上点头表示同意:“如果发现死者的血迹那是一个重大的突破。这事要越快越好”
老张说:“值得试试。”
队长看着政委还没有表态。
政委把球抛给队长:“老吴,你的意见?”
队长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说:“刚才政委不是说了吗我们要继续努力,继续努力等于都包含叶明刚才所发言的内容了。”
政委满意地点点头。
队长现在很有底气地说:“老张,老万,还有你叶明,你们马上到那医生家去侦查,有什么困难我们都全力支持你们。”

敲开方医生的家门,看到法医老万的警察制服他很惊讶,一脸的迷惑。他挡在门框中。右手搭在门缘上,没想让我们进去。右手食指用洁白的纱布包扎。我们说明来意要求他配合调查那起9段的分尸。他脸上的血色退却了,接着是白霜弥漫,无奈地示意叫我们进去。
老张拉住急于要进去的法医老万,说:“看看有没有狼狗。”
老万失态地急忙转身闪到老张背后说:狼狗在那里?他过去刚从医院产科调到刑警队,被那德国纯种狼狗的警犬咬了一口,现记忆犹深。
那方医生暗暗生笑,说“在铁笼里。”
这下方医生神态轻松多了。他问我们坐在院子里还是到房子里面的会客室里?
这院子自从10年前夏海家被紧缩了后我就没进去过。不过院子的摆设和结构都没什么改变。左前方是一丛的竹子,比以前长高了,叶子可没有以前那么绿那么有生气。近靠着竹子的是一排贴墙的兰花。相邻兰花近厨房处靠墙,有一个洗手池,上伸出一个水龙头。洗手池底部一条管子直通地下,不远处,有一个阴沟井,上面是青石板中央凿了数个孔,为入水口,下雨的雨水,或你的废水都可以从这儿进入阴沟通到总下水道,再通向河里江里海里。中央偏左是一口古井,那高出地面的围栏是整块花岗岩偷空凿成圆筒型,膝盖高,一抱粗的外围,上缘凿了一系绳孔 ,把一个小铁桶用约两丈长的绳子连在一起。右边前方种着一棵梅花,两米来高,有一半的树枝干枯了,梅花旁边是一棵柏树,树冠像一把遮阳伞,下面摆这一张白色塑料桌,四周放着四张椅子。原来这儿是一张青石桌,四周是四张腰鼓形的石凳,上面刻这古人的诗句,后来被红卫兵砸了,可能就是方医生带来的那一伙人。说这是封建的产物。这院落过去是夏海的爷爷住的。
我们就坐在柏树下,空气新鲜,也阴凉。老张刚坐下,屁股一扭,想坐正一点,那塑料椅子承受不了老张的重量,一只脚就往外撇去,老张整个人也倾斜过去,我急忙站起来把他拉住,才使免了伤皮痛骨 之灾。那方医生很尴尬,说:“不好意思,伤了吗?过去是石头凳,后来破了。才换成塑料的。”
方医生给老张换了一张结实的木头凳子后,在我们的要求下就讲起了那天买素面的经过。方医生是个典型的北方人。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米八的身材,四方脸,单眼皮。
他是骨科医生,一周前他右手被实习生用手术刀不小心割破了化脓了,故无法作手术,只好在家休息几天。他家的后门处漏雨好多天了,趁自己这几天休息,就叫了一个泥瓦匠过来修理。那天上午11点多点,泥瓦匠拿了钱走了,留下碎瓦石灰得他打扫。刚打扫完毕,听到前门有人在叫卖素面,他赶紧关上后门,把那叫卖素面的姑娘叫进院子。
他妻子坐月子需要很多的素面,一斤素面仅煮五碗。他们家亲戚好友众多,所以那天他买了5斤。本来还要买多一点,那姑娘也说了还剩下8斤,价格比那5斤的便宜10%,早点卖完她早点回家,晚上另外的村子放电影,“ 红星闪闪” , 人家都说很好看,她赶到那儿要费很多时间的。他一算要3元6毛6,口袋里总共就剩2元5毛钱,付了5斤素面,还剩1元钱要付到丈母娘家的出租车费了。因他们科室工资是每月18号发的,所以口袋就剩这一点点了。她把素面整整齐齐码在一个纸板箱中。他刚付了钱,听到厨房里面碗掉到地上破碎声,故急忙去那儿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是他家的猫偷吃碗中的鱼。当他把破碗碎片清理干净出来时那姑娘走了。就这样。
法医老万问:“那些买来的素面现在哪里?”
“都送到丈母娘家去了”
“能否拿些样品来。几根就可以了”
“ 恐怕早都吃光了。5斤仅供20多个人吃,我们家有时一群人过来就10来个,一天不知有多少群过来。”
“你家里有手术器具吗?”法医转一个话题了。
“有。”他犹豫了但还是说了实话。
“能否拿出来看看?”
他把两包已消毒过的手术包展现到我们面前。法医在石桌上依次打开,里面是可以做一个小手术的器械,手术刀和刀柄,止血钳,剪刀等。
“ 为什么家中藏手术器械?”
“ 这。。。。。”他脸红了,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解释:“有时候朋友介绍几个小手术如,六指切除,腱鞘囊肿,皮脂囊肿等,就在家做了,收一点点外快。”
他说的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我叫他把手术器械收起来放回到原处。把他支走后,我们商量,马上进行侦查,是否能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最关键是血迹。法医老万去检查下水道的分布情况,然后去取下水道中的水,是否有血迹混在其中。
我在墙角处的几片鱼骨头旁发现半截手术刀片,是下半部,很有可能是与死者的尸块中发现的那手术刀片的前半部是一个整体。我心中倘佯着难以言语的喜悦。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凶手。
老张在竹子林中发现一枚红色的贝壳,中央有一个穿孔。与死者手上戴的那手镯的贝壳很相似。
法医老万已搬开了阴沟井的青石板盖了。他向我们招手,原来他发现了可疑之处。那一尺见方的阴沟井壁上见点点暗红色的疑似血迹,他小心取下几片,作了人血反应是阳性,我们都兴奋起来,像猎狗闻到受伤的猎物的踪迹,狂叫着急力要争脱主人的绳索的那样迫不及待要缉拿这方医生 。
法医再次去取样时,不免有点急躁,动作大了一点,头俯得太低了,那警察帽子掉下了,一半落到阴沟井里,他恼羞成怒,把帽子快速检起来,用力甩了甩了就重新戴在光秃秃的头上了。继续取样,搅起底下的沉淀物,瓢了小杯,倒入一个小瓶中,拧紧盖子,写上嫌疑人的名字,取样的物名和地点及日期。准备带回去做血型鉴定。老张强力控制住表情肌肉,捂住鼻子,远离老万,对我说:赶快骑车回去叫辆警车过来,把方医生带到刑警队里询问。
我飞也似骑着自行车,冲向刑警队,我要向政委和队长老吴报告好消息,真正的凶手抓到了,发现了与尸块内的半截前半部的手术刀片相匹配的后半部的手术刀片,怪不得法医开始就说了,尸块切口很整齐,原来是用手术刀切,法医老万还说过,根据分尸的技术很可能是外科医生,卖肉人和厨师,可后面两者的专业性那能和外科医生相媲美? 医生是专门研究**的,卖肉和厨师是砍砍剁剁猪肉或牛肉的,这就好比一个是参加维也纳金色大厅每年元旦的新年之春的拉小提琴,一个是乡村乐队的给死人吹喇叭的。还有发现了人的血迹,这是作案第一现场的最重要的证据。我们这几天就一直在找第一现场,现终于找到了。这次的发现有我的很大的功劳,是我提出要取下水道的水来寻找人血的痕迹的。这次破案因该头等功要记给我才对。我不能明讲,这样会引起与617专案组其他成员有矛盾的,我要找个恰当的时机以含蓄的手法给人们暗示。。。。。。。
政委和队长听了我的汇报也激动万分,拍拍我的肩旁说:叶明,你行啊。他们马上派出警车由我带路急速驰向方医生家。
方医生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拘留他。没等我们询问他就说什么刀片,红贝壳他一无所知,有可能人家想陷害他丢进去的。哪血水可能是下水道下游什么地方回流上来的。叫我们一定要把周边的人家都取样检查才知道真相。
老万法医一到刑警队马上把方医生的下水道中的取样的水做血型定型。实验结果方医生家中下水道中血迹就是死者的血液。那两半的刀片吻合得严丝无缝。那一枚贝壳与卖肉佬家中发现的非常相似。
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我们又去以方医生家为中心,半径50米的邻居的下水道全部取样检测。由于工作量较大,政委打电话临时从其它县城抽调来了10来个法医协作完成取样任务。结果100多户的下水道没有发现人血的痕迹。
    方医生我们检查了血型为A型,他的妻子的血型我们从她在产科分娩的档案中知道是B型 。
我们617专案组把这振奋人心的报告了市领导。市领导很重视,亲自写表扬信给我们全体专案组人员。

2014年6月22日(案发第6天)

上午8点钟,我们617专案组成员刚刚走进队长的办公室准备庆祝一下昨天的重大发现,决定下一步如何起诉方医生 ,在那翠花,也就是阿蜂嫂家的管辖的派出所报告在马路旁的一个私人的茅坑里发现数斤的素面和一条约1尺长的偏木条,还有一件蓝色的血衣。这茅坑离阿蜂嫂家仅几十米。
这可是一盆冬天里的冷水浇在我们大家头上,全身冷透了。我们知道至今发现物证的三个地点在我们墙壁上挂着的本市的地图上画上连线,像一个类似等边的倒三角形。尖朝下,是方医生的家,右上角是卖肉佬的家,左上角是现在发现的近阿蜂嫂家。那个6月17号两个箩筐停放点---煤场厕所旁是等边三角的下角下方5公理。这三角的边长大约是6公里。
这个罪犯在向我们挑战,也在戏弄我们,嘲笑我们。我们个个低着头像斗败的公鸡,沮丧到了极点。
政委捧着那个陶瓷的大茶杯,低着头,那厚厚的眼镜几乎要进入茶杯里面,那白衬衫什么时候解开了第二个钮扣谁也不知道,里面的长长胸毛露出外面像八国联军的毛贼。
队长老吴急得像猴子,左手抓耳捞腮,右手捏拿鼻尖,越捏越红,一
蓦默陌末 2013-4-21 16:46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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