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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22出版】《公侯之家 终卷 好孕喜临门》作者:碧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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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8 01:41:5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书名:《公侯之家》终卷 好孕喜临门
作者:碧螺
系列:蓝海E4503
出版社:蓝海文化
出版日期:2013年05月22日

【文案】

婚后,碧舸随着接到皇帝密令而南下当县令的邵仲回到出生地山阳县,
想藉此查出私通他国与残害她爹娘的真凶,
不料却是先找到溜出侯府、躲在船舱的小世子爷和她亲弟,
两个小萝卜头不安分的在刚到山阳县之际便惹上地头蛇──
跟镇国公府有姻亲、在当地能横着走的云家。
他们怀疑云家与当年的案子有关联,并猜测京里还有主谋,
因而故意大张旗鼓的打压,要云家给卢熠、卢瑞赔罪,
还刻意提及当年旧案,打草惊蛇下,云家果真动作频频,
先是栽赃杀人,接着明宴客、暗找大官来仗势欺人,
却也因急躁渐渐泄了底,一日,他们终于抓到云家的把柄,
邵仲便率了一干师兄弟与侍卫去打劫云家秘密送往京城的「货物」,
不料,他这一走,竟错过了两件事──
一、她有喜了,二、他前脚刚走,敌人后脚就杀上门……

唉,不知道那只精得不像人的大狐狸,这次可否赶得回?
(邵仲:放心放心,因为我的确不是人,我是神!(殴飞~))

【试阅】

  第四十一章 山阳县城遇故交

  船舱内,隔着门听到卢瑞叫唤的邵仲有些慌张。瑞哥儿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

  他不在舱里好好看书,不跟熠哥儿聊天,跑这里来做什么?邵仲急得出了一身汗,犹自发着愣。

  外头的卢瑞又说话了,「怎么没有人应,莫非不在舱房里?可姊夫不是身子不舒坦吗?我还是进去看看吧!」

  要进来?这可真要了他的命了!邵仲随手抓了件衣服三两下套在身上,赤着脚飞快地冲到门口,压低了嗓门,「轻声点儿,轻声点儿……」说话时,他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了一道缝,探出脑袋,咧嘴朝卢瑞笑,「你姊姊方才睡了,莫要吵醒她。」

  「哦—— 」卢瑞愣愣地瞧了他一眼,眨巴着眼睛,一脸疑惑的样子。

  两人正杵在门口时,卢熠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船舷的另一头,一边快步朝这边奔来,一边小声埋怨,「才眨了下眼睛就没瞧见你了,我就知道你定是来寻大姊。早和你说了没事,你还不信,这不,大姊夫不是好好……」

  卢熠的目光落在邵仲身上,话音忽地一顿,幽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朝邵仲嘻嘻一笑,接着拽住卢瑞的胳膊道:「大姊夫,我和瑞哥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竟是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多说就急匆匆地走远了。

  这可真不像熠哥儿的作风!邵仲往舱房里走的时候还在想,熠哥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礼数周到的,什么时候这么随兴过。他一面走,一面甩着水绿色的广袖而不得其解。

  被窝里的碧舸悄悄探出头来,瞧见邵仲这一身打扮,险些没岔了气,接着又捂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你……你就穿这身衣服出去?」

  邵仲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微微低头看,随即被身上的水绿色绣花长袍吓了一大跳,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老天爷,他这一世英名全都毁在这件衣服上了,幸亏方才门口只有卢瑞和卢熠兄弟俩,这要是被梁康和众侍卫瞧见了,还不传得人尽皆知!他也不用去山阳做什么县令了,回头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难怪瑞哥儿一脸疑惑,难怪熠哥儿连话也没说清楚就赶紧拉着卢瑞跑了,亏他还说人家失了礼数,人家明明是为他着想!

  邵仲飞快地扒下身上的女装,哭丧着脸钻进被窝里,一脸委屈地朝碧舸道:「你还笑,我都快丢死人了。瑞哥儿他们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这要是传出去,我都没脸见人了。」说着,闷闷地抹了把脸,把脑袋也埋进被子里,使劲儿朝碧舸身上钻。

  碧舸想强忍着不笑出声,但终究忍不住,捂着嘴憋得一脸通红。见他这番模样,努力劝道:「你……你放心吧,瑞哥儿和熠哥儿都不是多嘴之辈。俗话说,非礼勿言,他们绝对不会乱说。」说罢了,赶紧捡起他散落床下的衣服,「还躲在被子里做什么?赶紧起来穿衣服,一会儿若是梁康来了……」

  闻言邵仲飞快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抢过衣服就往身上套。一边穿还一边低着脑袋观察下身,越发地郁闷起来,扁嘴道:「方才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晚上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碧舸歪着脑袋瞧他,声音却带着明显的揶揄,「真没吓坏?」

  他立刻跳起来,高声道:「阿碧不信,我们这就试试!」才说着话,作势就要往她身上扑。

  碧舸赶紧跳下床躲开,抿嘴笑道:「我才不和你胡闹了,一会儿若是有旁人再敲门,你怕不是要吓傻了。」

  方才的确被吓得不轻,闻言他立刻偃旗息鼓,咬咬牙恨道:「若是晚上我不能重振旗鼓,定是被瑞哥儿给吓的。你这做姊姊的,得好好补偿我。」

  碧舸才懒得跟他说这些呢,瞪了他一眼后,整了整衣服,开门透气,直到屋里的味道散了,这才唤了采蓝和茗娟去打桶热水过来,只道是邵仲方才出了一身冷汗,要给他擦洗一番。

  也不知卢熠私底下与卢瑞说了些什么,反正自那之后,卢瑞白日里再也没有寻过碧舸和邵仲,便是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也只是低着脑袋、涨红了脸不说话。卢熠还是老样子,见了谁都笑嘻嘻的,看起来比谁都真诚。

  虽说都是十二岁,可卢熠却比卢瑞精明懂事多了。

  之后的路程一帆风顺,在江上走了有小半个月,总算到了帧州地界,接着众人换了马车,浩浩荡荡往山阳县驶去。

  也不知邵仲是怎么想的,明明此行身怀密令,他却唯恐不够高调似的,侍卫们还能说是皇上和太子所赐不可拒绝,可随行的下人却足足近二十个,不还把京城旧宅的下人几乎全带了出来,临行前还让伍管事买了几个粗使婆子,加上行李物件,总共需要八辆大马车。

  沿着官道不疾不徐地走了半日,碧舸早已觉得乏了,躺在邵仲的腿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忽听外头一阵喧闹,依稀传来卢瑞欢喜的声音,她一个激灵醒了,睁大眼睛问邵仲,「可是山阳县到了?」

  邵仲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子朝外头瞅了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城楼,便好奇地探出脑袋更仔细地看了看,并朝外头早已跳下马车欢喜说笑的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低声问卢瑞,「这里就是山阳县县城了?」

  「嗯!」卢瑞黑亮的眼睛里熠熠生辉,高兴得使劲点头,「还跟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马车里的碧舸终究忍不住,凑到邵仲身边朝外头瞅了瞅,瞥见不远处熟悉的城楼,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一时有些喘不过气。当下,脑子里涌现出许多幼时的回忆来,那时候父母尚在人世,她和瑞哥儿都还是无忧无虑、单纯幸福的小孩。

  即使她的表情只是稍稍有些异样,邵仲仍立刻注意到了,赶紧放下帘子拥住她,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安慰,「以后有我在呢,别多想了。」

  山阳县地处帧州最南边,与越国毗邻,县城虽小,却因位于来往通道,颇为繁华。但无论如何,终究只是方长三里的小地方,自不能与京城相比,因此邵家这车队浩浩荡荡的一进城,立刻引得城中众人纷纷注目。

  城里热闹,街上人多,马车进城后走得甚慢。县衙里早有衙役得了信,飞快地与县宰报信,摆了长长的队伍出来迎接。

  邵仲倒也客气,下了马车与众人一阵寒暄。且不仅自个儿下去了,竟还招呼着卢瑞和卢熠一起,毫不顾忌地向众人介绍这两位是自家小舅子。

  一旁的梁康甚至高着嗓门大声提醒道:「这位是京里平阳侯家的世子爷,你们可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日后莫要冲撞了。」

  一众官员衙役自然连连称是,心里头却不停打鼓,不免又悄悄朝卢熠和卢瑞打量了一番。

  大街上,众人也不好说得太多,赶紧殷勤地将邵家上下迎进县衙大院。

  卢瑞心潮澎湃,恨不得拉着卢熠在各院落房间走一圈,一一和他说说幼时的旧事,只是碍着有外人在才强忍下。

  衙署里只有三进院落,外头是大堂与前院,里头两进院落才是给县令及其家眷住的地方。伍管事早已先打量了一圈,接着弓着身子向邵仲回报,「大人,这宅院也太小了些,怕是不够住。」

  一众衙役早就发现了他们一行人员众多,两进院落根本不够住,心里头开始盘算着怎么讨个好。一听伍管事这么说,那县宰立刻站出来道:「下官的岳家有处宅子就在县衙隔壁,只是略微简陋了些,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将府里的下人暂时安置在那处。」

  邵仲倒也不客气,闻言立刻应了,一句话都没多说。

  那县宰才头一回见面就讨了好,心里自然欢喜。旁的衙役们见着,甚是眼红,心里头暗暗郁闷,自个儿怎么就没处好宅子。

  马车里的下人早已下了车,正忙着卸货搬家,衙役们也都过来帮忙,待瞧见这一堆又一堆连见也没见过的好东西源源不断地从马车卸下来,众人的眼睛都快看花了,早听说这回的县令大人是京里的权贵出身,而今看来,果真是毫无虚言。这出门的行头、这随行的下人和侍卫,他们这些人在县城住了这么多年,哪见过这样的排场,更不用说,还有平阳侯家的小世子呢。

  碧舸的马车迳自驶进了后院才停下,采蓝和茗娟赶紧搬了楠木小凳放到马车前,一人掀帘子,一人扶着碧舸,碧舸则小心翼翼地踏着小凳下了车。她身上穿的是暗红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腰束九孔玲珑玉带,脚下踩着一双宝蓝色软缎绣花鞋,梳着双环髻,两髻上各插了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步摇下方垂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苏,每走一步,光华闪耀,艳光逼人。

  碧舸素来不爱做这种富贵荣华的打扮,便是她成亲后回门也不曾这样隆重过,今天这般全是因为早上邵仲特意叮嘱她要慎重打扮。她心知他此举定是别有用意,倒也不多问,只让采蓝照做了。这一番妆扮过后,便是卢瑞瞧见了,也是愣了一阵,险些没认出她来。

  县衙里原本的几个下人瞧见碧舸这身打扮也被震慑得头都不敢抬,低着脑袋屏气凝神,生怕冲撞了贵人。

  碧舸一双美目在下人们的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最边上一个身着绦紫色衣衫的年轻妇人身上,微微挑眉,低声道:「那位可是孟家姑娘,唤作英子的?」

  那妇人顿时一愣,赶紧低声应了声「是」,这才大着胆子,悄悄抬起头来朝碧舸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英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碧舸端起架子,朝众人挥了挥手。采蓝和茗娟赶紧扶着她往里屋走。

  那个名唤英子的妇人心中疑惑,看了眼身畔的婆子,见婆子朝她使了个眼色,点点头。她这才低着头,卑躬屈膝地跟进了屋里。

  县衙里众人早听说新来的县令是京中权贵出身,衣食住行都极为讲究。虽说不晓得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来到山阳这南荒之地任职,但整个县城里的人倒是从未见过比他们身分更显贵的人物,故众人对他们的态度十分恭敬,生怕有半点让他们不如意的地方。

  这县衙的院落收拾得极为乾净齐整,不只屋里的家具都重新刷了层清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修剪得漂亮,只是碧舸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大门门框上。采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瞧见那门框上有几道歪歪斜斜的刀痕,彷佛是幼童淘气时刻下的痕迹。

  英子小心翼翼地给碧舸跪地行礼,待听见碧舸让她起身,她才微弯着身子缓缓站起来,但始终低垂着脑袋,不敢多看碧舸一眼。

  「看座—— 」碧舸低声吩咐,茗娟赶紧搬了矮凳放到碧舸下首,笑着请英子落坐。

  英子顿时满脸惶恐,连连摇头道:「奴……奴婢不敢。」她心里不是不狐疑,这京城来的贵人不仅对她客客气气,还一口唤出她的名字来,莫不是旧时相识?

  瞧她惊惧,碧舸开口笑道:「你怕是不认得我了。早些年你父亲在衙门里做事,我们见过几回。你喜欢吃南门巷郭老头家的豆沙包子,有一回饿得急了,竟一口气吃了四个,撑得直哭,后来还吃了两日消食的药…… 」

  英子闻言眉头渐舒展,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惊呼道:「你……你是卢家小姐?你竟然还活着!」

  碧舸笑笑,心里有些意外。虽说她父亲在山阳县做了许多年的知县,但当年这桩被劫杀的案子是出在父亲调任之后,案发的地点又在山阴县,山阳县这边竟然也传得人尽皆知?

  话说出口,英子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跪地求道:「奴婢失礼,请夫人莫怪。」

  碧舸笑道:「快快起来,都是故交,不必这般拘礼。」说着话,又示意茗娟赶紧扶她起来,柔声问起离别后的种种。听英子恭恭敬敬地一一答了,她这才晓得,他们离开山阳县不久,英子的父亲孟仵作便突发急病去世,接着不过几日,孟母也因悲伤过度跳河殉情,只留了英子与兄长孟云铭相依为命。

  孟云铭后来染上赌瘾,前年因赌博欠下巨债,便将英子卖到城里刘员外府里,嫁给他家的傻儿子做妾,不想过门没多久,刘家少爷竟被路上的惊马撞死。刘少爷刚过头七,刘家便以克夫为由将她发卖,后来英子辗转到了崔家,跟着崔家嬷嬷在县衙里做些粗使的活计。

  碧舸本以为自己与弟弟的那几年已是孤苦,不想英子的命运竟比他们还悲惨许多倍,听到这些,她也跟着难受了一番。

  倒是英子还看得开些,低声笑道:「当初卢家遇难的事情传来,奴婢只当碧小姐与瑞少爷都去了,还与大哥抱着痛哭了一场,不想今生竟还能再见小姐,实在是老天爷眷顾。当初我爹就说了,碧小姐和瑞少爷都是有大福气的人,果真不假。」罢了,又客气地问起卢瑞的近况。

  碧舸赶紧让采蓝去请卢瑞过来,采蓝去了一会儿,回来禀报,「瑞少爷与熠少爷一起出了府,说是去了南门巷请熠少爷吃东西。」

  英子闻言笑了起来,「瑞少爷当年就喜欢南门巷五婆婆家的葱油粑粑,如今还是没变。」

  「不只是他,我也还记挂着呢。」想起幼时的点滴,碧舸的脸上忍不住泛起淡淡笑意,柔声叹道:「只可惜人事已非,山阳县只怕也不是旧时的模样了。」

  虽是故交,但身分却已是天差地别,一个是侯爷府的千金,正经的县令夫人,另一个却已沦落成低微的婢女,说起话来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闪失。碧舸与英子说了一阵,看出她的不自在,遂让茗娟送了她出去。

  茗娟一路将英子送出里院,到了门口,却热络地问道:「此行府里的下人未能全带过来,厨房那边还缺人,不知姊姊可有心到府里来当差。」

  英子哪里有不应的,受宠若惊地朝茗娟道了谢,罢了又抹了把泪,带着哭腔道:「还请这位姑娘替我多谢夫人。我……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她的恩德。」

  茗娟客气地与她说了几句话,才笑笑地告辞了。

  话说卢瑞一路上都跟卢熠叨念着幼时的美食,所以这才刚在县衙安置下来,两人就结伴出了门,卢瑞循着旧日的记忆摸到了南门巷。

  「别看这巷子小,却是我们山阳县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到了每个月月初和月中赶集的时候,巷子里真是挤得水泄不通。从巷子头的南门豆腐花,到五婆婆的葱油粑粑,再到里头郭老头爷爷家的豆沙包,还有吴记的秘制酸菜粉……」卢瑞一双眼睛黑得发亮,欢快地跑在前头,絮絮叨叨地向卢熠炫耀起巷子里的各样美食。

  为了这一顿,卢熠中午特意只喝了碗汤,这会儿腹中早已空空,也不理卢瑞怎样吹嘘,赶紧跟巷子口的小摊贩要了碗豆腐花,特意叮嘱那夥计多放一勺白糖,热腾腾地先灌了半肚子。

  「如何?」卢瑞满脸期待地问。

  卢熠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得太急,没留意味道。」

  卢瑞倒也没失望,一双眼睛笑得如同月牙一般,「无妨,下回再仔细尝尝。我们先去五婆婆家吃葱油粑粑,她们家每日只卖两百份,卖完了就收摊。我们今儿个来得迟,还不一定吃得到呢。若是卖完了,就去吴记吃酸菜粉。」说着,赶紧拉着卢熠的手往巷子里头钻。

  巷子并不长,走不了几步便到了五婆婆的店。店面极小,门口摆了口大灶,灶上放着一口油锅,灶台后坐着个年迈的老太太,满头银发,不疾不徐地拨着油锅里的葱油粑粑,待两面炸得金黄了,才俐落地捞起来,搁在一旁的铁丝网上。

  前头早有买东西的人候着,赶紧付了钱,自个儿用油纸把葱油粑粑包好,匆匆离开。

  「五婆婆,我要十个。」卢瑞笑咪咪地凑到油锅边,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锅里看。一会儿又吸了吸鼻子,凑到卢熠耳边小声道:「是不是香得很。小时候我最喜欢吃这个,可我娘亲不让我多吃,说吃了这个就吃不下饭,每回我都是跟姊姊要了钱偷溜出来买它。」

  卢熠微微诧异,「你幼时还这般调皮,真看不出来。」

  卢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小声道:「我小时候还老捱打呢,只是后来去了益州老宅……」说到此处,声音略略低了些,脸上露出少见的黯然神色。

  卢熠晓得卢瑞和碧舸在卢家老宅受过不少欺负,生怕他又回忆起那些不愉快的旧事,赶紧把话题岔开,笑着道:「你买这么多,难不成还要拿回去给大姊和大姊夫?」

  「可不是,」卢瑞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不过姊姊更喜欢吴记的酸菜粉,那个不好带,明儿个我们陪她一起过来吃,可好?」

  「这位—— 可是前任县令卢县令府上的大少爷?」五婆婆眯着老花眼朝卢瑞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卢瑞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能认出自己来,先是一愣,接着高兴的咧嘴笑道:「五婆婆还认得我?」

  「认得认得。」五婆婆也咧着嘴笑道:「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小姐,模样生得可俊了。早些年你老来我的摊子买东西,那会儿才这么点儿高……」五婆婆伸手在门框上比了比,「那时候圆圆胖胖的,跟菩萨跟前的金童一模一样,而今却瘦了,也精神了……」

  五婆婆一边唠叨着家常一边俐落地把炸好的葱油粑粑包好,往卢瑞手里塞,「大少爷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碧小姐也来了吗?」

  「唔,」卢瑞赶紧摸了钱袋出来,数了十几枚放到灶台上,「我跟着姊姊、姊夫一起回来的,姊夫是新来的知县,我们现在又回县衙住着了。」

  五婆婆恍然大悟,「原来是新来的知县大老爷。碧小姐这么早就嫁人了呀!」话落,却把灶台上的钱塞回卢瑞手里,「不要钱,不要钱。难得大少爷还记得我们这小店,是我们的福气呢。」

  卢瑞哪肯这样占便宜,涨红了脸道:「那可怎么成,我、我……不成的。」他脸皮薄,人又单纯,即便只是十几文钱的事,依旧能教他面红耳赤。

  倒是卢熠还自在些,笑着劝道:「五婆婆一片心意,瑞哥儿莫要推辞了。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回头送两个京里带过来的小玩意儿给五婆婆瞧瞧。」

  卢瑞素来听他的话,闻言这才收下,又客客气气地朝五婆婆道了谢。因记挂着巷子深处的吴记酸菜粉,他与五婆婆说了一阵话后,就寻了藉口准备告辞,只是才准备开口,忽听得身后有人无礼的高声喝道——

  「五婆子,来十个葱油粑粑,仔细包好了,小爷晚上要当宵夜的。」

  第四十二章 小事闹大暗探底

  来人说话甚是无礼,卢瑞一听就不喜欢,他回头瞧了来人一眼,顿时睁大了眼。

  这模样、这表情,十有八九是遇到认识的人了!卢熠好奇地跟着转过头瞧,在瞥见壮得跟座小山似的大胖子时,皱起眉头。

  五婆婆显然是习惯了此人的无礼,面无异色地笑着回道:「三少爷今儿个来得迟了,已经卖完了呢。」

  那大胖子闻言怒了,骂道:「老子每日都是这个时候来的,今儿个怎么就卖完了。你这个老婆子,该不是故意诓骗老子。别以为你在这里摆了几十年摊子就了不起,惹恼了小爷,照样掀了你家的摊子。」

  卢瑞见他这般无礼,随即就要发作。那大胖子反倒还抢了先,盯着他手里的油纸包大声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子抢了小爷的葱油粑粑,赶紧给我,要不然,小心我折了你的胳膊。」

  「才不!」卢瑞气得高声骂道:「你这胖子好不讲理。明明是我先买的,为何要让给你。张口闭口就老子,也不瞧瞧自个儿才多大年纪,居然对五婆婆这般无礼。」

  卢瑞从未跟人对骂过,便是气极了,也说不出半句粗话来,最多只是骂人一句胖子,一旁的卢熠看了甚是好笑。

  那胖子倒抽了一口气,狰狞骂道:「你个小子胆子不小,竟敢冲着小爷我大喊大叫,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我爹可是……」

  「我自然晓得,你是云家小胖子,你爹是云家大胖子,你们一家人都不讲道理。」卢瑞鼓着腮帮子大声喝道。

  云家少爷顿时气得直跳脚,不再多说废话,抡起碗钵大的拳头就朝卢瑞挥过来。卢熠见状,赶紧冲过来帮忙。他虽生得削瘦,拳脚功夫却是不弱,当下截住了云少爷的胳膊,两人打斗起来。卢瑞瞧着,自然也想帮忙,随手操起五婆婆家炸葱油粑粑的长筷子,狠狠挥打云少爷。

  那云少爷的家里头在山阳县有些势力,素来在城里横行无忌惯了,加上自己又生得高头大马的,此番出门,竟没带上帮手。遇到卢熠这样有底子的,立刻就吃了亏,被这兄弟俩前后夹击,捱了好几拳,虽说拳头不重,但也足够让他暴跳如雷了。一怒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招数和脸面,大吼一声,一边受了卢瑞几筷子,一边狠狠拽住卢熠的胳膊咬了一口。

  卢熠万万没想到,这个胖子竟会使出泼妇一般的手段,一时不察,还真被他得了手,胳膊上险些被咬下一块肉,痛得他嗷嗷直叫。卢瑞听到他痛呼,哪里还晓得轻重,眼睛一红,也顾不得会不会出人命了,顺手搬起摊子口的油锅就朝云家少爷泼去。

  幸亏云少爷跑得快,只烫到了脚,他原本想破口大骂,见卢瑞又拿起铁锅砸向他,赶紧落荒而逃。一边狼狈地逃窜,一边还嘴硬骂道:「有本事在这里等着老子!竟然敢跟小爷斗,回头非要了你们俩的狗命不可!」

  卢瑞作势还要追,云少爷慌忙逃远了。

  等他逃远了,卢瑞赶紧奔回来,眼眶里带了泪花儿,抹了把脸,带着哭腔朝卢熠道:「你别动,让我瞧瞧怎么样了。」说着话,他小心翼翼地挽起卢熠的袖子。

  卢熠精瘦的小手臂上血肉模糊,幸亏他今天多穿了两件衣裳,要不,照那胖子的牙口,是真会咬掉他一块肉。卢熠到底年岁小,从小就娇养着,便是偶尔和人打架,大多是旁人让着他,何时受过这样的伤,顿时吓得一脸惨白,举着胳膊险些没哭出来。

  不一会,兄弟俩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哭哭啼啼地打算找姊夫告状了。

  邵仲近来难得见到卢瑞哭得这么厉害,虽说这孩子以前还满爱哭的,但那时候也顶多是两眼含泪、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哪像这会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卢瑞的模样本就生得俊俏,皮肤白嫩,眼睛黑亮,圆脸小下巴,这会儿哭得眼睛红红的,一抽一抽地实在招人疼。反正邵仲见了,就是觉得心里头怪难受的。

  卢熠这会儿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悄悄抹了把脸,把眼睛里的泪珠擦乾了,举着自己的胳膊,一脸豪气干云,大声道:「瑞哥儿你哭什么,又不是多重的伤,我爹在战场上被敌人砍了这么大的口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杀敌。我不过是受了些许皮肉伤,算不得什么。」

  嘴里这么说着,田静拿了药汁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痛得直抽气。一旁的卢瑞见状,越发地难受。邵仲开口安慰了几句,卢瑞反倒哭得更厉害,一边哭,一边抬手揉眼睛。邵仲眼尖,瞥见他掌心可怖的红色血泡,吓了一大跳。

  「别动别动!」邵仲一把拉过卢瑞的手,小心翼翼地翻开来,只见他细细嫩嫩的掌心赫然布满了血红色的燎泡,一个连着一个,整个手掌都是,甚是吓人。

  「你这是怎么了?是烫的?」邵仲的眉头皱起来了,连忙问卢瑞。

  卢熠也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胳膊上的伤,冲上前抓住卢瑞的双手,眼泪哗啦啦地流,「是方才搬油锅的时候烫到的?你怎么不早说!」

  邵仲听不明白了,皱着眉头朝他们兄弟俩扫了两眼,正色问道:「你们俩好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跟谁打架了?」他们俩一进门就举着胳膊哭得唏哩哗啦的,他一时着急,也没想到要问清楚。而今见不仅卢熠受了伤,连卢瑞都伤成这样,心里随即升起怒火来。这要是让碧舸见了,还不心疼死!

  卢瑞立刻告状,「是云胖子打的,他不讲道理,要掀了五婆婆家的摊子,我看不过就与他理论,他吵不过我们就动手打人。熠哥儿来帮我,结果被他咬了一口,我一着急,就端了五婆婆家的油锅朝他泼过去……」

  他的话里全是陌生的名字,听得邵仲一头雾水,想了一阵才问:「可打赢了?」

  卢瑞眨了眨红肿眼睛,不说话。卢熠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道:「他倒是捱了我几拳,可那胖子皮粗肉厚的,怕是不晓得痛。后来瑞哥儿倒了他一脚的滚油,想来也没让他占了便宜。」说罢,他撇撇嘴,不悦地抱怨,「那胖子是瑞哥儿的仇家,只怕小时候没少欺负他,姊夫你可要帮我们的忙。」

  邵仲才刚到山阳县,自然不识得什么云胖子,赶紧招了县衙的师爷来问,才晓得那云家并非普通大户,而是与京城里的镇国公府有姻亲关系,云家大小姐早些年被镇国公爷瞧中,收在了屋里,后来因生了个女儿,被抬成了妾。

  国公府的妾室在众人眼里不算什么,可在山阳县却是了不得的,起码许多年前卢保成在此任知县的时候,云家就常在他面前摆镇国公府外亲的谱,虽说只是个商户,架子却比县令老爷还大。

  「好!」邵仲听罢了,忽地一拍手,大笑道:「真是刚犯瞌睡就送了枕头,我刚犯愁要怎么寻机会闹事,他们倒是主动送上门来。」说罢,他立刻让下人唤了梁康过来,要他领了府里的侍卫和县衙的衙役一共二十余人,浩浩荡荡去云府拿人,「竟然打了平阳侯府的世子爷,我看他们要如何解释。可别再跟我端什么镇国公府的架子,便是我应了,平阳侯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镇国公府虽说爵位高一级,可这些年到底没落了,在京城里哪有平阳侯炙手可热,不说云家嫁到国公府的不过是个连儿子都没生出来的妾室,便真是国公府的正经娘舅家,也不敢对侯爷府世子爷乱来。

  才刚进城就领了差事,梁康和一众侍卫顿时来了精神,领了县衙里一群满脑子想在新官面前出锋头的衙役、捕快,大阵仗地冲到了云府。

  云府里头,云家老太太和大太太正骂骂咧咧地要把那害了自家孩子的泼猴千刀万剐,一面红着眼睛抽泣,一会儿又扯着嗓子骂那大夫手脚太重,弄疼了自家孩子。

  大夫不说话,下手却又更重了些,把那云展鹏弄得直叫痛。云展鹏一时怒极,抬腿就朝那大夫踢了一脚,高声怒骂,「你这没用的庸医,莫非跟老子有仇,非要痛死老子不可。」

  这大夫倒也有几分傲气,随即起了身,板着脸道:「老夫技艺不精,两位夫人另请高明。」说罢,也不顾两个女人高声怒骂,背起药匣子就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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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侯之家》作者:绣锦【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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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5 00:35:24 |只看该作者
谢谢楼主分享,文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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