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克难学堂
桌椅不够，第一天上学有许多孩子只能站著上课。
开学第一日，自任山长的柳明月召集全学堂的孩子们讲话，首先便是感谢他们在此次大战之中的贡献，再次肯定了他们的功劳，并且大加表扬。
山长这种职业，按著柳明月的理解，就是一个学堂的总负责人，操心的事情并不少。
她从无做一个学堂山长的经验，如今却不得不绞尽脑汁去想身居其位要做些什麼。
请来的两位秀才是多年读书，科考落败，家境贫困之辈，做啟蒙还行，至於教这些孩子立身处世……连柳明月都瞧不惯他们的酸腐派头，如何能将这帮孩子放心交到他们手上，让他们全权负责？
蒙秀才现年二十七、八，最是严谨细緻，一板一眼，擅长算学，柳明月与他谈过之后，便让他除了教识字以外，再教孩子们学些算学，开啟灵智。
不过那些活泼的姑娘们都在背后向她告状，蒙秀才很是看不起女学生，认為她们只该在家捻绣花针，如今不但公然跑到学堂上学，还到军营门口去练武，实在有伤风化。蒙秀才不敢在柳明月面前说什麼，但在课堂上多有指责之意。
孙秀才却是更為直白，开学的第二日忍无可忍，便跑来找柳明月理论，强烈要求让女子们回家去。
他自谓读书人的风骨，只当这位将军夫人出自高门，其父又是一路科考上去的，对读书人定会有一种别样的尊敬，先时被雇去登记户口，还算是件体面的事情，跟衙门里的刀笔吏做的事情并无二致。但在她开的学堂里教女子上课，大违他生平行事原则。
孙秀才虽满腹诗书，可娶的妇人大字不识，针线茶饭倒是极佳，又素来柔顺，以夫為天，算是妇人之中的楷模。他自来认為女子无才便是德，又哪里愿意教女学生？
不过近日他家妇人有孕，这位将军夫人开的工钱又高，实在算是一门好差使，他也不想砸了这碗饭，只要将军夫人能将这些女孩子送回家去，他还是愿意教的。
哪知道——
「孙先生若不想教女孩子，就请回家去，我再去请个肯教这帮女孩子们的先生就好，只要肯出钱，想来也不难。」
孙秀才一张脸涨得通红，复又煞白，「夫人你……」
「本夫人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精通，弓马嫻熟，文武全才……」这个就说得略夸张了，纯粹就是恶意气这位孙秀才的。「我向来认為我家阿爹将我教得极好，难道你现在觉得，我阿爹的做法大错特错了？」
孙秀才张口结舌，冷汗都冒了出来。
「若你认為我柳家家教有问题，我阿爹教女的法子不得当，不如我写封信去，让我阿爹请你来指点指点？」
「不敢不敢！学生哪里敢指点相爷……」
孙秀才擦著额头冷汗节节败退，回头与蒙秀才碰头商量，也强调了相爷独女的强硬。
蒙秀才家中有老母幼子，本来日子过得就艰难，好不容易碰上这位将军夫人，工钱结算得很是爽快，他还没有砸烂饭碗的打算。
两人私下里一核计，都愤愤选择了為五斗米而折腰，收敛了傲骨，老老实实在学堂里教下去了。
当日柳明月便感觉到这两位秀才自命不凡的学子风骨在她面前化成了渣，对女学生也不再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课堂间，白瑶悄悄跑来告诉她，「先生，蒙先生跟孙先生今天上课特别和气。」
大概是从开学的第一日，这些孩子们便一致称她先生，蒙先生是蒙先生，孙先生是孙先生，但先生必是柳明月。
柳明月抓了碟里两块点心奖励这个小细作。
春凤怕她被孙秀才气著了，便柔声劝她，「奶奶不必為这等不知好歹的书呆子置气，若非奶奶给他一口饭吃，恐怕他都要带著妻子讨饭去了，还敢跑到奶奶这里理论？」她跟在柳明月身边年头也不浅了，略微识得些字，虽不及夏惠，也堪堪可用，对孙秀才的观点真是一点也不能苟同。
柳明月将最近学堂的开支帐簿丢给她，头也不回继续埋首写写算算，「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这会儿我用得上他，便雇来用一用，哪里值得我生气了 倒是你，晚饭之前把这些开支给我算好了，我好心里有数，一个月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将这个学堂办下去。」
春凤苦著脸接过帐簿去算，暗暗后悔今日应该让冬梅跟著过来，算起帐来，冬梅要比她利索多了……秋果那呆子就别提了，这方面指望不上她。
柳明月租的这个作坊是个大院子，里面有十几个大房间，佔地阔朗，据说之前是个粮商的仓库，十年前那场战败，粮食被抢劫一空，那商家妻女皆死於这场兵祸，他伤心过度，便将这仓库卖给别的商家当作坊。
新买的商户断断续续招收过些女工织布纺纱，无奈本地不养蚕不种棉麻，从外地运过来原料再织出来的布成本太高，只得放弃。那商家又试过做别的，先后宣告失败，资金周转不灵，这麼大一处院子又不容易赁出去，好不容易遇上柳明月，这才能租了出去。
柳明月按人数将这八百多个孩子分到这十几个大房间里，餘下的两个小些的房间，她自己佔一间，两名秀才一间，当作寻常备课起居之处。
这麼多孩子，两名秀才也忙不过来，不得已她只好亲自上阵，也教几个班，一面又派了家中小廝去打听，哪里还有读书人，请来兼半日课。
她早就想好了，这学堂只做啟蒙之用，孩子们首要还是加强锻鍊，因此上了两日课，便改成上半日在军营外练武，下半日回学堂上课。
陆续有从城中各木匠处订製的桌椅送了来，站著上课的孩子们逐渐减少，眼瞧著学堂初具规模，柳明月心中亦很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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