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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2025/08/20出版】《领旨来冲喜》作者:梨宝 [打印本页]

作者: hywaiting    时间: 2025-9-20 20:58     标题: 【2025/08/20出版】《领旨来冲喜》作者: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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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海E117701-E117702
《领旨来冲喜》
作者:梨宝
出版日期:2025/08/20
出版社:新月


内容简介
亲娘是恶妾,
谋害主母独揽中馈?
嫡姊回府报仇,为求活命,
她只能给病残夫君去冲喜……

傅挽挽身为侯府最受宠的姑娘,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会趁夜出嫁,
皇上一道口谕,她就成了那残废昏迷又毁容的定国公冲喜夫人,
就算他是风靡无数少女的大梁战神孟星扬也不行……好吧,他可以,
更别说他的身分还庇护了她,
不但让她从被关柴房差点遭玷污的困境裡脱身,也没人敢再小看她,
唯一不称心的是,他身边那个侍卫惊云对她实在不恭敬,
总不让他们单独相处,还不许她陪著夫君睡,
看她扭伤了脚更敢直接动手帮她上药,
什麽?从头到尾孟星扬和惊云就是同一个人!
好得很,即使他有苦衷必须隐瞒身分,但骗她就是不对,
就算他帮助她与嫡姊和好,完成她想弟弟接任世子之位的愿望,
可要她回心转意还差一关键人物得复位……


试阅:
第一章 仓卒的赐婚
正是夏至夜晚,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平宁侯府是兴旺了百年的簪缨世族,入目之处皆是重楼画阁、抱厦游廊,便是后院偏僻之所亦是佳木茏葱、奇花灼灼。
夜色中,有人提著食盒行色匆匆于花团锦簇间行进,七绕八绕地跨进杂院。
坐在院坝歇凉的崔婆子奇道:“怎麽是你来?厨房的丫头们在偷懒吗?”
来人叫陈之德,其父是侯府管家,平宁侯念他劳苦功高,资助陈之德去书院读书,这陈之德中了秀才之后一直跟著管家一起住,平时也打理些府裡的事务。
陈之德塞了块碎银子过去,“我进去跟二姑娘说几句话就出来。”
崔婆子心领神会,放人进去了。
陈之德推开门板,一股闷热难闻的气味从裡面传出来,他顶著恶臭将食盒放在地上。“二姑娘,吃饭了。”
关在柴房的人是侯府二姑娘傅挽挽,映著门外的月光,陈之德看到她髮髻散得不成样子,脸庞髒得深一块浅一块的,唯独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是屋外的星光洒了进来。
陈之德看得两眼放光。
原以为只有在梦裡才能跟傅挽挽巫山云雨,眼下,活生生的傅挽挽就这麽坐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著他……太勾人了!
陈之德身下那股火蹭地一下冒了起来,恨不得一口把她吞吃了。
“小生备了几道菜肴,不知合不合二姑娘的口味。”
陈之德在书院待了几年,说起话来颇有书生模样,然则他那色迷迷的眸光出卖了他的本心。
食盒裡的菜一盘一盘地端了出来,有木耳黄瓜、鸡丝银耳、山药肉丁,跟厨娘送过来的馊馒头简直天壤之别。
傅挽挽盯了菜肴一眼,抬起头看向陈之德,“别过来。”
“二姑娘无须拒人于千里之外,听闻二姑娘受了委屈,小生甚是担忧啊。”陈之德笑吟吟说著,一边慢慢靠近,冷不丁地一把抓住傅挽挽的手。
“放开我!”傅挽挽拚命挣扎,怎奈她本就柔弱,在柴房裡饿了好几日,半分力气都使不出。
小手髒了点,可是又软又嫩比刚出炉的包子还好摸,侯府养出来的水嫩娇娘,不是外头那些敷著劣质香粉的窑姐儿能比的。
想不到有一日他能将侯府千金搂在怀裡,若今日能睡上一回,死了也值了!他亢奋起来,略一使劲儿便往傅挽挽身上摸去,一把掐住了她的纤腰,真细啊……
“二姑娘若是从了我,我定设法把妳们娘俩救出去。”
二姑娘和叶姨娘母女俩都是绝色,一个冷豔,一个娇软,一个身经百战,一个未经人事,若是左拥右抱……色心大起的陈之德温香软玉在怀,就要啃上去的时候,肩膀上突然传来扎心的疼痛。
“啊——”陈之德痛得惨叫起来。
他猛然回头,见一个披头散髮的女子手上拿著一根细木头,她衣服髒兮兮的,尖尖的下巴还带著血迹,黑白分明的眼眸泛著凄厉的光芒,活像个恶鬼。
叶姨娘到底是在侯府执掌了十多年中馈的女人,陈之德见是她,气势不禁弱了三分,不过这种畏惧只是一瞬,他很快面色一沉,眼中尽是狠戾,抬手就要上前去打,一直推拒他的傅挽挽反倒一把拉住他的手。
“这是在唱哪一齣?”
柴房的门板砰地一声被人踢开,很快走进来好几个人。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蓝衫姑娘,神情冷漠,语声冷漠,看向傅挽挽的眸光更是冷漠。
陈之德在她们进来的一刹那就没了声音,捂著肩膀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傅挽挽正欲说话,刚才拚尽全力护著她的姨娘却如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往旁边倒去。
“姨娘!”傅挽挽哭喊著将人扶住。
“母女二人都被关进柴房了,怎地还这般不安分,竟然还能勾引男人。”旁边提灯笼的丫鬟看著傅挽挽衣衫不整的模样,皱眉训斥道,“说吧,妳们是不是想逃出去?”
进门的蓝衫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将傅挽挽母女关进柴房的人,侯府大姑娘傅卫卫。
十七年前,侯爷夫人离奇死去,侯府对外宣称是意外染了毒物,此后叶姨娘便掌管著侯府后宅,傅卫卫和弟弟被舅舅接回外祖家。
傅卫卫一直怀疑亲娘的死不简单,千辛万苦找到了人证物证,证明当年毒死侯爷夫人的药是叶姨娘在外头买的。
“姊姊,姨娘的身子很烫,能不能请府医过来瞧瞧?”傅挽挽恳求道。
“把妳的衣裳拉好。”傅卫卫冷冰冰说著,眸光嫌恶地看了她一眼。
刚才跟陈之德拉扯那麽久,傅挽挽领口大敞著,露出雪白的肩膀。
她身上的衣裳是关进柴房的那一日穿的,看著髒兮兮,可这身髒衣裳穿在她身上更衬得她肤白如雪、体态风流。
“狐媚子!”丫鬟忍不住啐了一口。“我们姑娘在问妳呢,妳们母女找了男人是要做什麽?”
傅挽挽听著辱骂,抬眼望向傅卫卫,“我没有勾引男人,也没想逃走,是陈之德想姦污我。他怎麽进来的,妳应该去问守门的人,不是问我。”
陈之德此时已经想出应对之词,磕头道:“大姑娘明鉴,小生绝对没有那胆子,从前叶姨娘从公中拿银子供小生读书,小生铭记于心,所以想送些饭菜过来,算是报恩。没想到叶姨娘竟然逼小生放了她们,小生不答应,她们恼羞成怒就想杀了我!”
“你胡说!”傅挽挽没想到他不仅色胆包天,还心思歹毒。
守门的崔婆子见状忙道:“大姑娘,确是如此,陈之德送了饭菜进来,傅挽挽便开始勾引,要他救她们母女出去,老奴都听见了。”
傅卫卫轻蔑地看她一眼,“我让妳守门,妳随便放人进来?”
“老奴想著只是送些饭菜,没什麽打紧。”
“念妳看管柴房多年,这回我不计较,不过这三个月的月钱就别领了。”傅卫卫说著,看向地上的饭菜。
身边丫鬟会意,将那些碗碟全部踢翻。
傅卫卫转向陈之德,“你既然不是侯府的下人,往后别出现在侯府。滚!”
陈之德听到这个字,如逢大赦,抱著肩膀落荒而逃。
“妳真觉得是我在勾引他?”傅挽挽难过地望著她。
傅卫卫道:“是与不是,我并不在意,我只希望妳安分一点,别再打什麽歪主意。”
“我唯一的主意便是想让府医给姨娘瞧瞧。”
“不过是发烧,死不了,当年我娘身中剧毒那才叫惨。”
这回傅卫卫的确拿出了叶姨娘买毒药的证据,族老们也都认可了。
傅挽挽不甘心,问了姨娘许久,姨娘却什麽都不告诉她。
其实她也怀疑,这些事真的是姨娘做的。
“既然妳如此笃定姨娘有罪,何苦把我们关在这裡羞辱,不如直接把我们杀了。”
傅卫卫蹲下身,深深盯著傅挽挽怀中的叶姨娘,“想死,没那麽容易,我会让所有人知道,叶真仪是何等肮髒歹毒之人,我也会让所有人知道,妳……是一个野种!”
野种两个字,彷彿当头一棒打在傅挽挽头上,明淨清澈的杏眼裡迅速充盈了水气。
惺惺作态!
平心而论,傅挽挽跟叶姨娘母女两个模样并不像,但傅卫卫相信,傅挽挽这些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招数,定然是她姨娘传授的,毕竟叶姨娘是官妓出身,凭著一身狐媚功夫勾得爹爹失了心、迷了智,迎她进门,宠妾灭妻。
“等著吧,等妳们被关进大牢,裡头多的是男人。”旁边丫鬟见傅卫卫紧绷的表情,知道主子又陷入了失去亲娘的痛苦,连连指著傅挽挽怒骂道,“真以为自己是侯府千金呢,一个不知道哪裡跑来的野种,口口声声叫我们姑娘姊姊,呸,妳配吗?”
骂过之后,丫鬟担忧地看著傅卫卫,“姑娘,奴婢另派人手来这边看著,再不叫她们耍花招了。”
傅卫卫闭了闭眼眸。她要冷静,杀了她们很容易,但她要的不仅仅是她们的命。
傅挽挽看著柴房的门板重新关上,听著外头崔婆子在讨饶,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她是野种吗?不会的,爹爹那样聪明英武,怎麽会弄错自己的孩子呢?一定是傅卫卫在污衊,她嫉妒爹爹对姨娘和自己的疼爱,是的,是她在污衊……
眼泪滚落下来,傅挽挽来不及擦泪,她伸手去摸姨娘的额头,真的好烫。
傅卫卫说要把她们送官,可姨娘这麽病下去,能熬到送官的那一天吗?
耳边传来沉重的咳嗽声,傅挽挽转过头,见姨娘额间全是汗,髮丝被打湿了贴在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在傅挽挽心中,姨娘一直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她不明白怎麽这回姨娘居然一心求死。
傅挽挽胡思乱想著,睏意便连连袭来,快阖上眼睛的时候,杂院裡忽然嘈杂了起来。
“大姑娘有命,不敢放人进去。”
有人在说话,但傅挽挽听不清楚,只是隐约听到什麽“有口谕”、什麽“赐婚”的。
谁来了?傅挽挽心中燃起希望,还没站起身,柴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打头的是三房夫人小沉氏身边的大丫鬟,她一闻到柴房裡的味道顿时皱眉。
她手底下的人都是手脚利索的,很快给柴房通风换气,拿冷香洒在各处,又搬了一把花梨木太师椅进来。
“夫人,请。”
待小沉氏坐下,傅挽挽不知是祸是福,虚行了问安礼,“三婶。”
这位婶婶跟她没什麽交情,但往昔姨娘掌家时与二房、三房多有龃龉,她不会是想趁机折辱姨娘吧?
念及此,傅挽挽感觉颇为不妙,忐忑道:“婶婶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跪下。”
傅挽挽没有回过神,身边丫鬟已按住她肩膀跪下。
小沉氏的眸光在傅挽挽的身上来回梭巡,从前她华服锦裳、金簪玉饰,美是极美的,可说不出什麽特别之处,此刻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所有的视线便彙聚在她完美无缺的脸庞上。
小沉氏自来不赞成什麽红颜祸水之说,可心下明瞭,这张脸一旦流落在外,不知能惹起多少风波。
她站起身,沉声道:“陛下口谕,傅氏挽挽,品貌端正,秀外慧中,赐婚定国公嫡妻,即刻完婚。”
傅挽挽目瞪口呆。她是存了一线希望盼有人来把她捞出去,但她没想到来捞自己的人是皇帝,更没想到的是,皇帝用一道冲喜的口谕捞她出去。
看著傅挽挽一脸惶恐的模样,小沉氏于心不忍,面上却波澜不惊,“陛下是君父,为谁赐婚都理所应当。”
傅挽挽出生的那一年她刚嫁进侯府,平宁侯宠爱出身低贱的叶真仪,她自恃身分,向来不与大房的女眷过多来往,反倒是对流落在外的傅卫卫更怜悯,每年都会给她送生辰贺礼。
冤有头债有主,傅卫卫为母报仇,合情合理。
但小沉氏认为傅卫卫的做法太过激烈,忖度过后,她给远在边关的平宁侯送了信,将家裡的情形一一告知,只是前线战事正吃紧,侯爷定是赶不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宫中悄然派人前来,将上意传达给了她。
“钦天监给妳和定国公的八字合出了红叶之题,陛下便有此口谕。”
“可是定国公怎麽成亲?”
小沉氏缓了缓,继续道:“如今他病著,只能先委屈妳,一应婚仪等他病癒后再议。”
定国公何止是病著?
他曾经是大梁的传奇,但自从他遇刺中毒,昏迷足足两年了,虽活著,却是一个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
说是婚嫁,就是冲喜。
傅挽挽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麽样的人,或许是国公府世子,或许是新科状元,或许是一藩之王,但从没想过是只剩一口气的定国公。
“为什麽陛下会选中我?”实在太突然了。
“挽挽,婶婶跟妳透个实话,”小沉氏道,“星扬在咱们侯府养伤两年多了,伤势一直没有好转。他一生孤苦,没出生就丧父,虽有亲娘却不能相见,贵妃希望有人能陪著他,让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程不那麽孤单。”
三婶口中的贵妃是她的亲姊姊沉幼菱。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老定国公,在老定国公战死后,陛下将她抬进皇宫,封为贵妃,十几年来圣宠不衰。
她跟老定国公生下的儿子名叫孟星扬,这孟星扬虽然没有在亲爹亲娘的身边长大,却是个世间罕见的奇才,他十五岁时在比试中一剑挑了禁军统领,此后去了北境,三年后在边关一战成名。
皇帝令他班师回朝,论功行赏,可惜在回京的路上遇到连番追杀,他中了冷箭,下榻的驿馆离奇失火,不幸成了一个活死人。
定国公府没有亲眷在,沉家外祖年迈逝去,平宁侯答应了小沉氏的请求,在侯府闢出一座院子给孟星扬养伤。
从他搬进侯府的第一天起,宫中便有圣谕,擅闯听涛轩者,一律打为刺客立即处死,侯府中人也不得随意靠近,因此傅挽挽从未踏足听涛轩,但身在侯府,自然听到了不少孟星扬如今境况的传言。
下人们说,孟星扬半张脸都被烧毁了,剩下的半张脸因为中毒遍佈青斑,虽然还有一口气,却比尸体还可怕。
对于这样一位身为传奇而结局惨澹的大人物,傅挽挽跟其他大梁百姓一样,尊敬他、崇拜他、为他的遭遇感慨万千,但从没想过嫁给他。
小沉氏见她低头蹙眉的模样,心中实是不忍,面上依旧淡淡道:“给星扬寻个妻子并不难,之所以一直拖著不办,是因为贵妃不想委屈了他。既想要门第匹配的,又想要品貌俱佳的,这就一直拖著了。”
门第匹配的高门,哪个会把女儿嫁给活死人,就算贵妃再得宠也不能强逼公侯嫁女。
傅挽挽好像明白了什麽。她自问称得上品貌俱佳,平宁侯府与定国公府门第自然相当。
不过总有什麽地方不对劲……
贵妃不能逼京城高门嫁女给活死人,为何能逼平宁侯府嫁女儿呢?她虽然只是庶女,但京中皆知平宁侯宠妾灭妻,宠得庶女无法无天,就算姨娘犯了死罪,罪责也牵连不到她这个女儿身上,除非……
小沉氏看著她,眸光深邃。
傅挽挽突然就有了眼泪,神情激动起来,“我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
不管姨娘犯了什麽错,他们都不能随意处置平宁侯的女儿,除非她不是。傅卫卫说她是野种的时候,她以为傅卫卫是在骂人,原来她不是瞎说的。
见她已经猜到,小沉氏索性把原委挑明了,“现在有人证物证,证明妳娘怀上妳的时候侯爷与她相隔千里,族老们把这事压下来了,想等侯爷回来了再处置。陛下知道此事,倒觉得妳的身分嫁给星扬最适合,星扬有了身分匹配的妻子,妳可以保住侯府姑娘的身分,侯府的体面也维持住了。”
她抬眼望向小沉氏,眸光灼灼,“如果我不答应,那我就不是平宁侯府的姑娘了?”
“此事是族老们暂且强压下来,”小沉氏的言语还算诚恳,“若妳嫁到定国公府,这件事可以永远压下。”
陛下金口玉言,自然能办成任何事。
小沉氏继续道:“挽挽,这柴房不是人住的地方,妳早些挪出去也好。”
“既然我为陛下和贵妃分忧,那我姨娘呢?他们能不能饶她一命?”
小沉氏歎了声气,“此事容后再议,今晚只是妳的事。陪她说说话吧,我在外头等妳,别耽搁太久。”
说完,她起身往外走去。
待其馀人出了柴房,傅挽挽这才往角落裡的叶姨娘看去。
姨娘如今十分虚弱,几乎讲不出话,但傅挽挽知道,小沉氏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她跪坐在姨娘身边,哭泣道:“姨娘,该怎麽办?”
叶姨娘的眼皮子动了动,睁开眼睛看著她,眼神是少见的温柔,傅挽挽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
关在柴房面对那些老鼠和蟑螂的时候,傅挽挽在心裡发誓,只要能离开柴房,叫她做什麽都愿意,现在真能离开,她又迟疑了。
她走了,姨娘一个人在柴房裡可怎麽活?
就在这时候,叶姨娘忽然抬了抬下巴,哑著嗓子道:“去吧。”
她极是虚弱,说一句话要喘上好久。
叶姨娘好几日没开口说话,傅挽挽见她今日略有精神,便问出心底最深的疑惑,“姨娘,从前的事到底是怎麽样?我亲爹到底是谁?”
然而叶姨娘没有再说话,眼睛缓缓阖上了。
有内情,一定有内情,她不相信姨娘会毒杀侯爷夫人!傅挽挽默然流著泪。
门口传来丫鬟冷冰冰的声音,“二姑娘,时间差不多了。”
她在地上,朝著叶姨娘恭敬磕了一个头,“姨娘,我会想法子来看妳的,也会想法子救妳,我不在这裡的时候,妳要吃东西,有什麽吃什麽,别倔了。”
今晚注定不能两个人一起离开,只有自己先脱困,才能设法查清当年的事,若是迟疑不走,关在柴房裡只能任傅卫卫摆佈。
拿定主意,傅挽挽心绪平稳了许多,起身快步走出柴房。
凉风带著夏夜的清香扑面而来,她被这香气一熏,竟有些脚软。
院子裡崔婆子跪在地上,神情複杂地看著她。
傅挽挽没有给她半点眼色,她回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柴房,狠心走了出去。
小沉氏站在院门外,看到傅挽挽情绪稳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去我院裡梳洗更衣。”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起傅挽挽的胳膊,半扶半架著她往前走著。
一行人行色匆匆,无人再说半句,傅挽挽一时分不清楚,到底是要出嫁了还是要上刑场了。
到了三房的正院,丫鬟们伺候著傅挽挽沐浴,温热的浴汤浇落到身上的时候,身上的污垢被一点点洗淨,打结的头髮也被打散,她居然有了一种脱胎换骨、再世为人的错觉。
待沐浴完毕,小沉氏捧出来了一件红嫁衣。
“这是……”
“这嫁衣是旁人穿过的,机缘巧合在我这收著,今日是我送妳出门,正好派上用场。”
嫁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袖口和裙襬显得有些暗沉,但细密的针脚和别致的绣花看得出缝制这件嫁衣的人倾注了许多心思,然而不管好与不好,她都没有挑剔的分儿。
傅挽挽披上嫁衣,戴上金冠,双手交叠,垂眸往听涛轩走去。
第二章 初为新妇
听涛轩是孟星扬居住养伤的地方,位于侯府西苑,原本只有一道门通往侯府花园,但孟星扬搬进去之后另开了一道直通府外的门,虽是在侯府中,却是独门独院。
行至听涛轩,两旁树木高深,甚是幽静。
丫鬟上前叩门,裡头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传出来。
“何人?”
丫鬟道:“是三夫人。”
裡头没了声音,片刻后,院门启了半扇。
小沉氏转过身看著傅挽挽,伸手替她将被夜风吹乱的额髮整理了一下,这才伸手牵著她进了院子,将几个丫鬟都留在了外头。
一进院子,门不知被谁关上了,院裡站著一个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窄袖打扮,腰间悬著剑,装扮像个侍卫。
见到小沉氏,他抱拳行礼,对沉氏恭恭敬敬的。“揽月问姨太太安。”
进了院子之后,小沉氏脸上有了笑意,“把含玉姑姑、寻灵和惊云叫过来。”
名叫揽月的少年好奇地打量了傅挽挽一眼,旋即点头去了,不多时便叫了三个人出来。
站在正当中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一身宫装,应是贵妃从宫中派来照应的姑姑,在她左右站著一男一女,都是侍卫打扮,料想就是小沉氏所说的寻灵和惊云了。
“不知姨太太今日有何吩咐?”含玉问。
小沉氏道:“陛下有口谕为定国公和挽挽赐婚,好事终成,你们过来拜见夫人。”
说著,小沉氏将傅挽挽拉到前头。
傅挽挽心中五味杂陈,短短两炷香的时间,她就从侯府二姑娘变成了国公府夫人,这个转变叫她一时难以适应。
对面几个人眸光不善地看著自己,盯得她有些发毛。
“挽挽,这是含玉姑姑,这是寻灵,这是惊云,都是对星扬最忠心的人。”
站在她眼前的四个人神色各异。
揽月满眼好奇地看著她,含玉神情平和不带什麽情绪,小姑娘寻灵则是一脸戒备地盯著傅挽挽,彷彿她是什麽偷偷溜进来的贼人。
至于另外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惊云,样貌虽然俊朗但脸上有一道十字剑伤,眼神阴沉沉的,傅挽挽跟他对上一眼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目光如炬,即便傅挽挽别过脸去也能感受到他的审视。
“夫人。”含玉领头朝傅挽挽拜了拜。
揽月眼睛看著寻灵和惊云,见他们不动,便也没动。
傅挽挽虽然穿著嫁衣,却是件旧衣裳,身边半点陪嫁都没有,这样寒酸过门的国公夫人,旁人不买帐也是自然。
“虽然没有婚仪,但赐婚圣旨已到,挽挽的国公夫人身分毋庸置疑,你们不可怠慢。”
“知道了。”依旧是含玉答话。
听著小沉氏为自己说话,傅挽挽鬆了口气,谁知小沉氏又转向她,叮嘱道:“妳虽是国公夫人,非常时期,行事不得任性,凡事听从含玉姑姑的安排,知道吗?”
“挽挽明白了。”
小沉氏面色稍稍和缓,看著傅挽挽的眸光裡终于有了些许怜悯,歎道:“我知道妳心不甘情不愿,但贵妃并没有把这桩婚事当做儿戏。”
从柴房拎出来的新媳,还不够儿戏吗?傅挽挽如鲠在喉。
小沉氏见她这般表情,没有说什麽,留她站在院子裡,喊了含玉一块儿进屋去看定国公了。
她们俩一离开,院子裡的气氛立时变得古怪起来,对面三个人的眼光肆无忌惮的在她的身上打量。
傅挽挽从前并不怕被人打量,甚至旁人越盯,她心中越得意,但今日来者不善,那些目光似利刃直逼她的脖颈,叫她不敢动弹。
寻灵扠著腰,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只要不是爷认下的,我才不认什麽夫人。”
她说话极为难听,但傅挽挽听到她的声音反倒鬆了口气。
只是看不起她,不打紧,他们的目光那样凶,她还以为他们是要杀了自己呢。这些侍卫在听涛轩裡有生杀予夺之权,杀了自己也没人会追究什麽。
“这个嘛,”揽月歪著脑袋打量著傅挽挽,目光从下扫到上,又从上往下扫,像是在仔细思索著寻灵的话,“爷应当会喜欢漂亮女人吧?”
寻灵依旧忿忿,“漂亮女人那麽多,干麽非得找个不情不愿的,难不成爷还高攀了她不成?”
傅挽挽觉得委屈。“不是这样的,于国于民,国公爷都是大英雄,任何女人嫁给国公爷都是高攀,我不是瞧不上他,只是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半个时辰前我才知道这些事,我没想过要嫁人……”
“夫人高见。”揽月听到她这般夸讚定国公,立即为她叫起好来。
寻灵闻言,轻轻“哼”了一声,待要说什麽,旁边惊云轻咳了一声。
揽月吐了吐舌头,身影一晃便凭空失了踪迹,寻灵面无表情转过身,往后院走去了。
院子裡只剩下傅挽挽和惊云。
皓月当空,两个人的影子落在石板上都很清晰。
方才人多,她没有仔细打量过他,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她突然发现,他的瞳色很深,比常人的还要黑几分。
她不由自主地盯了一下,旋即收回目光,说些有的没的,“国公爷这两年一直昏睡著,没醒过吗?”
“嗯。”
哼完这一声,惊云离开了。
傅挽挽独自站在院子裡,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身上的嫁衣并不繁複,夏天穿著仍是厚重了些,枯站了一会儿,额上就冒出了汗。
没多时,小沉氏和含玉从正屋走来,见傅挽挽独自站在这裡,小沉氏道:“夜深了,进屋歇著吧。”便离开了听涛轩。
含玉没有多说什麽,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领著傅挽挽往西厢房去了。
听涛轩位置虽然偏,但其实并不小,除了当中的三间上房,两边各有游廊厢房,雕梁画栋,花木扶疏,气派不输正房大院。
她扶著桌子坐下,连喝了几杯茶。“我今晚住在这裡吗?”
含玉摇头,“今晚是国公爷和夫人的新婚之夜,夫人自然是住在正屋。只是夫人来得匆忙,正屋尚未收拾,这才请夫人先在我这屋略坐一下。”
果然这裡是含玉的屋子。
傅挽挽颔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他们……好像都觉得我是不速之客。”
含玉眸光一动,旋即垂眸,“夫人勿怪。当年爷回京时带了两百卫兵和二十死士,到京城的时候只剩他们三个护在爷身边,经历这麽一场生死,他们的戒备心自然重。这两年听涛轩不曾有外人进出,任何外人都可能会是伤害爷的人。”
“我明白了。”
含玉陪著傅挽挽坐了一会儿,又往正屋去了一趟,没多时,回来告诉傅挽挽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
傅挽挽还算平静,定国公身受重伤,与活死人无异,所谓洞房不会发生什麽事。
在柴房裡睡了五日,如今能有乾淨整洁的房间住,那是从地上到了天上。
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陌生男人,哪裡可怕得过柴房裡满地乱窜的蟑螂?
正屋的格局跟侯府其他院子差不多,当中是厅堂,两边各有碧纱橱隔开的套间。
含玉领著傅挽挽进了厅堂,站在了东边的碧纱橱外,寻灵守在那裡,搜身过后才放她进去。
傅挽挽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药草味道扑鼻而来,她立时被呛住,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国公爷夫人新婚大喜。”说完这一句,含玉将房门关上了。
傅挽挽大喘了几口气,抬眼一看,屋子裡的陈设十分讲究,窗户上挂著金丝藤墨漆竹帘,当中冒白烟的香炉是青绿古铜鼎,后边的山水围屏是紫檀木边架雕楠木心的,至于桌子、凳子、博古架一应是紫檀木竹节纹,显然是特地打造的成套傢俱,这套傢俱既名贵又古朴,想来是从定国公府搬过来的。
绕过山水围屏,正当中的架子床挂著纱幔,隐约瞧见裡头躺著一个人。
那是孟星扬?她的夫君?
傅挽挽的心剧烈地跳起来,随之恍惚了一下。她稳了稳心神,鼓足勇气往裡走去,挑开床幔。
定国公如同传说中一般可怖,半张脸被烧伤得不成人形,另外半张脸的五官还在,身体饱受毒物侵蚀,肌肤佈满了青色纹路,卧床两年多,他瘦得只剩皮包骨,不知是谁在他身上搭了一条喜气洋洋的大红绸被,使这一切看起来十分诡异。
傅挽挽以为自己会害怕得发抖,可怪异的是,她的内心非常平静。
孟星扬一直是个传奇。
撇开身世不说,他三岁袭爵,七岁从军,十五岁一剑挑了禁军统领,再到后来大破城台关、生擒颉狄狼王,他人如其名,如星辰般耀目张扬。
但是现在,这麽个活在百姓传说中的人物、这麽个傲视一切的少年战神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关在柴房裡的时候傅挽挽怨过天、恨过地,现在她发现,老天爷连孟星扬这样的人物都如此狠心,似乎不是针对她,好歹她还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麽惨了。
她渐渐适应了屋裡的味道。
桌子上摆著乾淨枕头和喜被,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贵妃榻,稍稍整理一下,其实睡得下一个人,要不要睡在这边呢?
傅挽挽很想睡贵妃榻,不过……三婶把她从柴房裡面救出来是为了给定国公冲喜,新婚之夜,她这个妻子不睡在夫君身旁,怕不是什麽喜兆。
犹豫片刻,她抱著被子上了榻,希望自己真能冲到喜,叫他早些去毒醒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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