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荡荡的火车站月台前,站在车厢门口的验票员,和蔼的双眼已经开始目露X光,将我们这「依依不舍」的一家三口瞪了又瞪,锐利得简直要射出刀子来,当然人家脸上还是维持着职业微笑的,哎,这年头混口饭吃也不容易,万事只能以「忍」字为先。
可这不能全怪我,是我妈死拉着我的行李箱不肯放手,就是我想上车也没办法。
「老婆,火车都快开了,不如让黛黛上车吧……」经过一番审时度势後,我爸终於决定鼓起勇气解救我,不过我猜用处不大。
果不其然,我妈根本没有多说半句废话,直接睁大眼睛瞪他,他就立刻委屈地缩脖子蹲墙角,一下子泄了气,我心里哀声四逸,老爸啊,你如此夫纲不振是为哪般啊。
我家如果放在古代的话,我妈就是典型的一代女王武则天,我爸就是那毫无作为的可怜李治,至於我自己呢,除了身材上继承了「太平公主」的名号,其实没捞到好处。
我妈的脸笑得跟朵太阳花一样灿烂,眯着眼对我说:「黛黛啊,妈仔细想过了,不如你今天先不要走,小黄明天中午就到了,至少你明晚跟他见上一面再走,这样以後你们两个年轻人也方便联络啊。」
而这个我妈口中的「小黄」其实是一个相亲男,有个很诱人的身分,归国华侨、名校硕士毕业、家有恒产,只不过那只所谓的镶金海龟是一款缩水版的,因为他的极限身高仅有一百六十一公分,与其品质比肩,而「年轻人」则是对他一个礼貌的谦称,实际上他都芳龄三十五了,在某个深受萝莉欢迎的剧码来说,他应该属於一朵大叔级的油菜花了。
想当初我二阿姨跟我妈在电话里密谋此事的时候,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不过她们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以我这麽出色的人品怎麽会没有眼线?我表妹张瑜这个隐形雷达早就跟我报告得一清二楚了,原本她们打算来个先斩後奏,把我先骗去看看合不合眼缘再说,这招在古时候有个骇人听闻的专业名词,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过试问怎麽会合眼缘?虽然说进入了二十一世纪,时代进步了,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体重不是压力,金钱不是能力,可我打赤脚也比那小黄高五公分,总不能让我先截肢再去相亲吧?别怪我们这类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挑剔,俗话说得好,不为自己也要为下一代着想,他摆明了不是我的那棵菜嘛。
百行孝为先,孝顺的我当然不敢直接跟我妈叫嚣,唯有讨好地拉着她的手虚与委蛇,「妈,不是我不想改日期啊,可是後天早上有院长的课,如果明天晚上再走就只有坐飞机才来得及了,我昨晚就查过了,直达台北的航班要两千多呢,妈,你说该怎麽办才好呢?」这叫以退为进,我识相地把主动权交出去。
经过多年来的训练,我已经将察言观色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了,我比谁都了解我妈,在她眼里钱比一切都可爱,而且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上要配合、语气上要委婉,表情还得带些无奈、带些挣紮、带些委屈,总之就是极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很想听妈妈话的好女儿,这样我妈心里就舒坦了。
瞧瞧,她一听那个「两千」脸色就不对了,挣紮了几秒钟,就热情地把行李塞给我,十分殷切地说道:「黛黛呀,还是你的学业要紧,这些事以後再说,你们要是有缘的话总跑不掉的。」
欧耶,一击即中!我和我爸狂点头附议,我妈这才满意的大手一挥放行,我爸悄悄地给我比了个V的手势,我得意地擡了擡下巴,小心肝兴奋着进了车厢。
当我坐在椅子的那一刻,发觉全身上下连细胞都在欢呼,太好了,我终於又自由了,要我跟那只纵向缩水、横向发福的变形海龟相亲?没门,连窗都不能有!
◎ ◎ ◎
其实我妈如此热衷的给我安排相亲,始於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某个电视节目讨论了时下热门的相亲话题,上面提出了一个谬论,竟然将女人比喻为商品,说什麽女人二十五岁之前是黄金销售期,追求者众,过了二十五岁就开始走下坡路,追求者锐减,到三十以後就只能打折促销,追求者趋於零。
我明明是芳华二十一的妙龄女子,被某些热心人士一鼓吹,便虚岁乘以虚岁以几何级数叠加,飞速晋身成为逼近二十五岁大关,面临三十危机的当代剩女一枚,我妈当下就急翻了,她生平最要面子,本来我学业为上,不谈儿女私情的乖乖女形象是她的骄傲,现在却极有可能转变成嫁不出去的霉女,她怎麽受得了?
於是她开始发挥广泛的群众力量,开始在民间为我广招驸马,顿时不分年龄、不分肤色、不分学历,各色良莠不齐的男性生物的资料和照片纷至沓来。
我惊恐万分,开始打起游击战,在老爸的掩护下躲了好几回,但是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有个高深的词叫做在劫难逃,在某个我妈认为适合花前月下、共度婵娟的乌云闭月的夜晚,我开始了人生的第一场相亲。
此男是高雄某公司的一个小职员,相貌中等、身材中等、谈吐中等,如果一边说话一边连绵不绝地喷口水也算是特技的话,那麽他算拥有一门专长,我本着绝不浪费粮食的爱心,打算海吃一顿然後找机会开溜的,可是看着眼前这盘徜徉在淀粉酶海洋里的义大利面,我连贪小便宜的慾望都没了,谁教最近容易患流感呢?
於是我明媚而忧伤的目光开始四处神游,整颗心飞向了最近热播的古装宫斗大戏,说实话,跟相亲比起来,我情愿拥抱奸妃。
「黛黛,黛黛啊……」带着点沙哑、深情似海的呼唤像在招魂。
过了好一会我才意识到是相亲男在喊我,立刻在心里给他打一个叉,起评分为十分,现在只剩下光溜溜的零分,我跟他很熟吗?居然敢叫我的昵称,偏偏还是我最不喜欢的小名,黛黛、黛黛,呆呆、呆呆,多讨厌啊。
不过我脸上还是维持着淑女式的笑容,应声道:「嗯?」接着我极尽优雅地抿了一口柳橙汁,吐息纳气,我是淑女,千万要冷静。
他极为深情地看着我说:「你赶快给我生个儿子吧!」
什麽?咳咳咳,我立刻呛得眼泪都飙出来,什麽优雅、什麽淑女都顾不上了,这人的脑子是什麽构造,彼此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怎麽就讲到高深的造人话题上了?就凭他这副尊容?饶了我吧,再一个大叉,负十分!
谁知此男的自信心爆炸得可以燃烧整个小宇宙,依然不依不饶、无知地无畏地继续荼毒我可怜的耳朵,「黛黛,你先不要太感动,只要等我们有了儿子以後,我就把我的所有财产全部给你。」
谁跟你是「我们」啊?什麽眼神?谁感动啊?我那是激动加泪流满面!你的财产有多少啊,有比尔盖茨多吗?我当下无语问苍天,结论是此火星人跟我没有共同语言,最後不得不使出杀手鐧借尿遁闪人,第一次相亲以悲剧告终。
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此极品男的火星话添油加醋讲给我妈听,讲的时候伪装成受到打击的委屈样子,让我妈也冷下脸,立刻碎碎念怎麽某某姨给我介绍这样的人。
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我难得安乐了好几天,老妈又很得意的跟我炫耀,那极品火星男跟介绍的阿姨说我这女孩挺端庄害羞的,将来肯定是个贤妻良母的人,这下又燃起了我妈熊熊的热情之火,觉得人家只是太老实、太顾家,有远见、有想法,心地也不坏,我和他可以先当个朋友深入了解什麽的……
我低眉顺目地恭听庭训,只不过左耳入右耳出,无心装载罢了,後来火星男不依不饶地为电信事业贡献了一段时间,我一直不咸不淡地虚应着,这孩子终於知难而退了。
伟大的相亲事业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可怜的我天天活在水深火热中,那些相亲男就像离离原上草,被三姑六婆一吹就遍地萌芽,荣的速度绝对比枯的快。
第二次的相亲对象是个在读研究生,可是我怎麽看怎麽觉得他属於那种幼稚园没毕业的,我都不记得他吹嘘了什麽,只知道我宝贵的晚上就在「我妈说」这个口头禅中度过,网路上着名的两性论坛称这种人为妈宝,我毫不客气的将此人fire了,毕竟本人对当奶妈没兴趣。
第三次的相亲男倒是很成熟甚至过分沧桑,看他那堪比月球表面的相貌就略知一二了,相亲的过程也很正式,不过我总感觉像是在采访,几乎是我一问那男的才肯开尊口一答,以至於中途频频冷场,我需要无数次的自问自答,外加自圆其说才能堪堪收场。
我们来往了几次,喝喝茶、看看电影什麽的,我始终认为这人完全适合去做保密工作或者冷气供应商,谁知他後来竟然还跟我妈说我过分活泼了,他自己在那搞自闭、装深沉就算了,居然还胆敢告御状嫌弃我?永不录用!
总之直到我现在一想起这些荒唐事还是满眼辛酸泪,偏偏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有苦说不出,哎,没想到这年头当单身贵族也是错的,第一次觉得开学原来如此美好,吾根本无须暴躁,甚好,甚好。
◎ ◎ ◎
火车徐徐开动了以後,车厢的旅客才开始活跃起来,武则天老妈对我还是不错的,恩赐了一张莒光号的票,不需要我坐复兴号坐到腰酸背痛。
我坐在走道边,走道边另一个位置坐着一个个小正太,如果可以少几颗标志着他青春年少的小痘痘的话,他还算是帅哥一枚,他一上车就拿出PSP在那里猛K,那闪光的眼神比见了美女还激动,而他隔壁的那位大姐眼角的鱼尾纹都深得可以夹苍蝇了,但还是本着女性的爱美之心对着小镜子猛摆poss。
我旁边的大概是位酷爱民俗音乐的大叔,嘴里一直哼哼唧唧「猪八戒背媳妇」的段子,十分有表演慾,只是这类似噪音的歌声有待改进,至於前面的两人,据我的经验他们一般都是上车就睡的,毕竟活动空间有限,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观察过环境觉得还算安全以後,我就潇洒的一塞耳机,听着音乐美美地进入了梦乡,而等我一觉醒来时,车厢的空气里已经充斥着各种食物的味道,大家似乎比赛谁吃得更香,那声音此起彼伏足以媲美交响乐,我向来与民同欢,也拿出预备好的食物,安静地坐在椅子椅上吃。
我斜前方的位子上坐着一对情侣,拿着一个迷你的小碗你喂一口我送一勺,彷佛那是山珍海味,吃得是有滋有味,不过这样的小两口我也见过不少,我们寝室就有一对,肖雨跟她男友就时常在我们面前旁若无人的插播恩爱的喂食戏码,我早习惯了这样的视觉冲击了。
恋爱,好像很多人热衷这件事,不过本小姐才不急,好的男人总是留在最後的不是吗?好吧,是我阿Q了。
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好死不死的又碰到那对情侣在吸菸区热情似火的舌吻,而且越演越烈,有上演动作片的态势,十足的像小说里描写的典型慾求不满的男女主,只是他们的性福指数飙升,我的尴尬指数同样不甘示弱,最後秉承着良好的教养非礼勿视,面红耳赤地在五谷轮回之地打了个转,又匆匆扑回我的温柔梦乡了。
可是该死的是,我一闭起眼就不停地闪过方才那个「非礼勿视」的画面,辗转反覆挣紮了几下,我重新开机,写了一则调戏简讯给同寝室的蝴蝶飞,很简单,她跟我一样名花无主,关系十分的好。
好姐妹,我们俩独身万岁,我爱你!
进大学以後,我跟蝴蝶飞上课被点名率简直无人能敌,想跷课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世界很伟大,可是原因很渺小,因为我们两个的名字在芸芸众生中最容易被老师记住,承蒙同学看得起,给我们俩封了个「提问双煞」的称号。
後来肖雨和谢芳菲两个人都纷纷找到了春天,我们520寝室就剩下我和蝴蝶飞两人相依为命,一想到还有这个战略同盟不离不弃地陪着我,我又安心地找周公下棋去了。
早上是被索爱的经典铃声吵醒的,当初我死皮赖脸的要老妈要买这款手机,就是因为热追偶像剧里女主角用相同的款式,好像自己用了也能当女主一样,我迷迷糊糊一看,是蝴蝶飞,这人真没默契,怎麽不会晚点回我呢?
算了,念在她准备考研究所挺辛苦的,本宫饶恕她一回,只不过在点开简讯的那一瞬间,我崩溃了,如果现在谁给我一条面线上吊,我会感激他一辈子的。
呃,黛黛,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几个字分开看都很普通,可是合在一起就变成炸弹了,顿时轰得我的世界地动山摇。
这意味着什麽呢?意味着我们专业素有「男人婆」之称、柔道五段,说毕业之前绝对不会谈恋爱的蝴蝶飞也有男人了!意味着我们宿舍「四美」只有我一个人是单身,意味着我的战略联盟瓦解了,我被抛弃了。
我腾地起身,用死鱼眼狠瞪着手机,没回简讯,因为心里的那把火烧得旺啊。
蓦地我隔壁有人影晃动一下,那个小正太本来已经坐起身,却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又立即倒下用外套蒙住脸,那惊恐的眼神很像张瑜看到贞子时的模样,後来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头发乱得跟雀巢一样,眼角带着不明成分的固体,双目带火、表情狰狞,下巴还有两颗若隐若现的青春痘,衣领子皱得像咸菜乾。
我惊恐了,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副不堪入目的尊容收拾妥当,还原我亮丽的原貌,最显着的效果就是,小正太看我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阿弥陀佛,希望他可以忘记一大早就见到山寨贞子的阴影。
我喷火的心态也渐渐平复下来,切,不就是有了男人吗,有什麽大不了的?可就在我的心理建设快要成功的时候,蝴蝶飞又来了条简讯,别气我啦,我带了他来接你当苦力,怎样,够姐妹吧?
我气得差点把手机扔掉,不过为了怕造成事故,忍了,果然很够姐妹!这女人少刺激我一下会死吗?
碰巧这时候身边那位大叔经过一晚民俗音乐的沉淀,又将爱好转变成流行音乐,我侧耳仔细一听,居然是很应时应景的「单身情歌」耶,而且大叔好像忘词了,反反覆覆地只唱那一句「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想爱的、亲爱的人来告别单身」,直往我脆弱的小心肝狂戳。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刺激,我彻底无语了,所有现象都一致表明,本小姐我该找个男人了。
後来虽然我以超强无敌乐观的心态,包容了蝴蝶飞抛弃我另寻爱人的事实,可是当我看到她身边吊着个小跟班时,还是觉得深深地受伤了,这女人难道不能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冷静个一天两天缓冲一下情绪吗?非要现在来刺激我受伤的心灵?我盯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眼里写满了很受伤。
蝴蝶飞很不好意思地捶了小跟班一下,小声娇嗔道:「你还不快放手,很丢脸。」
相信我,她这种小女人的模样,我认识她三年都没见过,过肩摔扁人倒是常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爱情的魔力,硬是把柔道五段瓦解成柔情五段?
两人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她才脸红红地对我说:「呆……小黛,他借了他舅舅的车来,方便点还省钱。」被我一瞪她立刻改口,看来我这招功夫有我妈的九成功力。
不过她这话令人开心,我除了死要面子以外还是个钱奴,从火车站坐车到学校要几十块钱,既然有免费车坐我也不客气,马上变得笑容可掬,「那你还不快点帮我们介绍一下?」
新鲜出炉的蝴蝶飞小跟班腼腆一笑,「你好,我叫付青岩。」光看人,浓眉大眼嘴唇厚厚的,应该是个憨厚的人。
「你好,我是林黛黛。」我故意敛眉装酷,藉以掩饰内心的嫉妒。
後来我问蝴蝶飞,此君是如何虏获她的芳心?
她一脸娇羞的说:「我跟青岩是在自习室里认识的,我跟他借过几次笔记,暑假里他天天帮我买早餐、占位子,还经常帮我复习考题。」
我汗,原来奸情的产生如此简单,怪不得那麽多人前仆後继地涌去自习室,不是因为好学,而是因为那里盛产桃花;怪不得我没男人,不是因为我没魅力,因为我去自习室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就是天意,天意啊!
◎ ◎ ◎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不过眨眼的功夫,我就从亢奋的大一新鲜人荣升为大四老油条,基本不用上课,於是更加心安理得、没心没肺、逍遥自在地混日子,其实我一直坚信好日子是可以混出来的,虽然很多人说这是歪理。
只不过如今一样是宅,条件却不太一样了,谁教我是宿舍里唯一的单身,想找人帮忙带个饭,很难;想找人逛街,更难;想找个陪我一起宅的人,是难上加难。
我悲愤欲绝地啃着昨晚披星戴月买回来的乾面包,一口又一口,心里的那个怨、那个恨都无处撒。
蝴蝶飞这个死女人明明答应打包好吃的回来,替我改善夥食,结果冷不丁一通电话捎来,说她晚上要跟付青岩看电影、压马路,叫我自己解决温饱问题,真是典型的重色轻友!之前谢芳菲那人也信誓旦旦说陪我逛街,然後呢,还不是无声无息地放了我鸽子。
我的小宇宙当即爆发了,这一个个的是欺负我身边没男人是吧?都变着法来让我难看,我一气之下将skype签名改成,别太把恋爱当回事,老娘才不稀罕!skype空间的心情也改成,不恋爱便成神!
很快电脑右下角的小企鹅就一闪一闪的,纷纷有人跳出来问我发生了什麽事。
网路的八卦速度总是让人无比折服,我觉得skype群之所以存在并且能够繁荣发展,很大一个因素就是它免费提供了休闲八卦的平台,让一群长期无聊潜水的人有个冒泡灌水的地盘,这不,大学的群开始沸腾了。
我是班长说:号外!本群惊现失恋人士,此人似乎已经心灰意冷、心如止水,我建议成立救助队伍进行开解,以免造成人员伤亡。
哥才十八说:妹妹,妹妹,千万别太难过啊,哥们的肩膀给你靠。
蛋炒饭说:要不去月老庙拜一拜吧,拜的神多自有神庇佑。
越夜越美丽说:弱弱的请问,到底是谁失恋啊?
神经小小侠说:铜球、铜球,主角人没出现吗?呼唤真相君!
西门吹牛说:虎摸之!失恋算什麽?有麝自然香!
我不过是去了趟厕所,回来才发现萤幕快被交谈视窗塞爆了,留言的传播速度比瘟疫还快,不过是一时悲愤改了签名,这引起的蝴蝶效应也太夸张了吧?我再仔细地浏览一下,聊天内容真是又惊悚又刺激,弄得我小心肝一跳一跳的,莫非现行的填鸭式教育把我们这一代的想像力致残了?这思维也未免离谱了点。
而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群公告竟然已经改为,悬赏一顿饭,黛妹妹失恋真相!哥才十八留
好在我这只电白也就加了这麽一个群,不然还有得头疼,我选择一直沉默装死,隐身,拒不回应任何言论,反正谣言止於智者。
我悄悄上了农场,一路狂扫了无数瓜果蔬菜,虽然不能真吃,但是满足了我的虚拟荷包,我完美下线,接着再逛下我常驻的两个论坛,一个是我用来消遣的综合论坛,高手无数,从探讨历史文学到做人道理,从八卦明星隐私到非议婆媳小三,若想打发时间、想知道什麽找它就对了,它完全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我心不在焉的浏览了一下几个热帖,都是新瓶旧酒、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甚是无趣。
我继而转战另一个私人论坛,这个论坛里的资讯富得流油,不过它的注册会员比较少,因为入坛方式比较变态,有一项验证资料需要你用一句话来概括自己的人生目标,凡是有志青年都允许注册,至於什麽是评定有志青年的标准,由四大开坛长老说了算。
我是某天写论文、查资料时无意中逛进去的,里面有个饕餮书海的版块有我想要的资料,可惜非会员不得观其内容,我就跑去注册,随便填了申请居然通过了,现在两年过去,终於混出个超级版主的名堂,不容易啊。
今晚上没多少人线上,几个骨灰级长老是常年不露脸,灌水区小猫三两只,我先去版主区报了到,版主也只有「哥只是个传说」在,我前些天跟他在讨论区争了个面红耳赤,这时也不好现身,还是无趣。
然後上晋江原创网,悲催的是收藏夹里的文无一例外的停更,千万别告诉我作者们都去恋爱了,我真的要泪奔滚地了,算了,我重新开skype,直奔升级而去,本立志为网路娱乐事业的发展添砖加瓦,谁知我战斗机的身分一现立刻吓跑赤脚无数,这种独孤求败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我开始考虑再注册个菜鸟号重头再来了。
无聊,还是觉得很无聊,如果连网路都让人觉得无趣了,我的人生还有什麽指望?难道我真的该找个情郎来排解寂寞?多想无益,我决定关电脑睡美容觉去,而且睡前还不忘提醒自己,明天记得去找十八哥领赏去,依我打得响的小算盘,肥水哪能流到外人田?
第二章
过了两天,蝴蝶飞这个在爱情滋润下容光焕发的女人终於大发善心,见不得我烂在寝室的角落发霉,不由分说拉着我跟她一块儿上自习室。
我不满,像小斗士一样反抗,「我又不考研究所不考公务员,跟你去自习室干嘛?」
蝴蝶飞冷哼一声:「可别忘了你的多益还没过呢。」
这女人又刺激我,两次多益都考四百二十五分是我生平一大憾事,更突显我跟姐妹间存在的差距,人生果然是个茶几,到处充斥杯具,至今没发现属於我的洗具。
人家爱情有了、男人有了、目标也有了,但是我呢?还在边缘徘徊着,就连多益都跟我作对,想当年我的英语成绩可是全年级前十名的,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我一出现就能在自习室吸引到一批狂蜂浪蝶呢,於是本着表面上去攻克多益,实则去猎艳花美男的心态,我一时头脑发热冲动地奔去了自习室。
我觉得我的想法是挺美好的,但是现实也是挺残酷的,因为去了那里,我才发现自己作了一个多麽错误的决定,简直是犯傻了呀!
首先,一般帅哥是不去自习室的,这个道理我大一的时候就明白了,太久没有来过自习室,一时忘记了;其次长得稍微好点的一般都名草有主了,剩下的就是跟我一样如狼似虎,不对,饱读诗书的单身人士,青蛙随处可见,偶尔惊艳一两棵草,却发现人家是嫩得很的八年级生,我脸皮薄下不了这个手啊。
再来,自习室里的N对情侣,尤其是我面前卿卿我我的这一对,付青岩斟茶递水、搧风纳凉,伺候得蝴蝶飞这个女人眉开眼笑,肉麻得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所以说我待在这里完全是自残行为,差点把手里的字典拧成麻花,将自己勒死了事
过了一个小时,我的多益考古题进度依旧在第一章徘徊……哲人说,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为了让我有限的生命尽情燃烧,我决定离开这个让我更受伤的地方。
我刚站起身,就发现对面一个男同学以光速向我奔来,他的表情欲言又止中带着紧张、带着羞怯、带着兴奋,我擡眼细细看过去,他五官清秀、身高达标,举止也足够含蓄,不错不错。
只见他站在我跟前一动不动,我们对视了好一会,我心想,莫非他就是那种传说中暗恋了我很久,现在终於鼓起勇气告白的人?也许我的春天到了,我立即醒神,对他报以灿烂微笑,满心期待收获一朵桃花。
兴许被我的热情一鼓励,他终於忍不住开口,「同学,你是不是要走了?」
「是的,是的。」我点头如葱蒜,还猴急地咽了下口水等下文,他该不会是要约我吧?很好,够直接,我欣赏!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小眼睛感激地看着我,「真谢谢你啊,我终於可以跟我女朋友坐一起了。」
那一刻,我窘到无地自容,握着拳恨不得挖个坑,把花痴的自己埋了,而且还隐隐听到某只蝴蝶的笑声,这女人笑什麽?还不是你害的?我决定此生再不入自习室,它太伤我心了。
我是个善於总结的人,对自己近来种种反常的心态、反常的行为进行了一次深刻的检讨,最後我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我的人生失去了为之奋斗的目标,其实除了恋爱跟学习,还有许多种排解寂寞的方法,比如说找个工作,向钱看齐。
俗话说得好啊,钞票永远比男人牢靠。
◎ ◎ ◎
正好这个周末有场校园招聘会,在肖雨她们的坚持下,我忍痛买了一身黑漆漆的职业套装当战衣,然後雄纠纠、气昂昂地杀去学校体育馆,开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求职。
一进馆内,我只想到一个词,人山人海,这里的人比非洲难民还多,每条道、每个摊位上都排了长长的人龙,一个个手里拿着履历,或兴奋、或忐忑、或翘首、或低盼地等待着,也难怪,在金融海啸的摧残下,失业如同饥荒,震得人心惶惶。
我属於一见到人多就头疼,一想到要排队就胃疼的人,见了这阵仗立刻想打退堂鼓,可脑海里忽然闪过昨晚在综合论坛里看到的一个帖子,说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爱情有事业可以叫女强,有爱情没事业可以叫小言,爱情事业都有的是喜剧,两者皆无的那是赚人热泪的悲剧。
我是打死也不要当双失青年演悲剧的,於是眼一闭、牙一咬、拳一握就往人堆里横冲直撞,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一次又一次被人墙推出来以後,我无知无畏的勇士精神受到严重打击,终於败下阵来,心比黄花菜还凉。
就在我面如死灰,正鸵鸟地想要撤退的时候,惊喜的发现,十点钟方向的一个摊位上只有小猫三几只问津,而且那些人大部分都是兴冲冲地去,又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天可怜见,我当即死灰复燃了。
人们常说,头脑发热时,冲动下做出的蠢事不可以被原谅,指的就是我这样的。
我那时很盲目,不管三七二十一,龇起白牙规规矩矩的把履历给放到桌上,压根连人家招的是什麽职位都没看清楚,正要离开时,那个一直低头看报纸的男人忽然喊住我,「这位同学,请你等一等。」天哪,他的声音好听得如同天籁。
我立刻站定,笑得跟傻瓜似的,谨记室友们传授的求职第一要诀,微笑,这是通往成功的桥梁。
他缓缓地擡起头,彼此对视的那一刻,我惊艳得虎躯一震,此男的长相是绝对的妖孽,好看得要人命!
他挥挥手中那张我昨晚连夜赶工copy网路各大名家智慧的履历,黑亮的眼睛里有两簇火苗在跃动,慢吞吞地问我,「同学,你的履历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沉溺在祸水美色中的我还没回过神来,心跳得飞快,声音也不自觉飙高,「绝对没错!我就是要投这里的。」就冲着他这张养眼的脸,我也坚决要投的,哪里会有错。
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悲悯,表情幽深难测,有那麽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然後大方地指了指桌子旁立着的那块招聘启事的广告。
我顺着方向望去,一看到公司的名字,泄气了,再瞄瞄招聘的职位,窘了,同步翻译、资料库工程师、区域经理……每看一行字我的气焰就减一分,到最後完全是负成长了,十分挫败地发现根本没一样是我能胜任的。
不过我还是不自量力地死撑着,「这个……我认为职业无分贵贱,能力也无关证书……」
「嗯,你这麽说也没错。」他突然笑起来,笑得连肩膀都在颤动,然後慢条斯理地浏览我的履历,悠悠地问:「多益四百二十五分?这分数没达到我们的标准。」
我用侥幸的心理把多益四百二十五分也写了上去丰富履历,希望可以蒙骗世人,但很显然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连人家一根毫毛都骗不了就挂了,我垂下头看着地上,声细如蚊,「其实就差一点……」
他长得很撩人,说出的话却毒舌得很,「一亿跟一千万也只是差了一个零,你说这能一样吗?」
我没什麽求职经验,被别人一刁难就难掩本色,朝他狰狞地磨牙霍霍,「是不一样!」
他似乎没在意,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电脑能力怎麽没写?」
「我一时忘记了。」我僵硬着脸,有气无力地吐出这苍白的理由,真相是我一直没考过电脑检定,而上个学期重考的那一回成绩还没出来,生死未定。
他接着又往下看履历,似发现了新大陆般微挑了语气,「哦,你还会法语?」
提到这点我顿时来了精神,就不信这妖孽也会法语,当下眉开眼笑,骄傲地把下巴擡得高高的,「对,法语是我的第二外语。」想想觉得气势还不够高昂,我又不知死活地补充了一句,「而且非常流利。」只有老天懂我,其实我只会日常的类似「笨猪」这样的问候语而已。
就在我得意连连的时候,他冷不丁地叽哩呱啦说了一大通话,见我还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他才淡淡开口,「现在请你翻译一下我刚才说的话。」
我一下子懵了,他他他……居然真的会法语,而且流利得跟我们外籍教授一样纯正,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撞到人家枪口上了,更伤心的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们,霎时头顶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接着我还很挫败地听到他轻轻的、朗朗的笑声,就像一千根针刺在我心里,讽刺我的幼稚无知。
我顿时怒了,觉得再怎麽样也不能让尊严扫地,於是我帅气的一拍桌子,满意地看他被我吓得愣了愣,再嚣张地把我那张履历抓回来,末了朝他示威般挥舞了拳头,「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才不稀罕!」然後昂首阔步离开了体育馆,天哪,这翻身做主人的感觉还真爽。
就这样,我成了陶渊明的忠实追随者,坚定不移的奉行「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做人原则,却把「凡事留一线,日後好相见」的处世原则抛弃了。
◎ ◎ ◎
回到宿舍跟她们说起这事的时候我还很得意,懒懒地趴在床头指点江山,「我跟你们说,这做人哪就得争一口气,不就是一份工作嘛,他跩什麽啊。」
肖雨翻了翻白眼,不顾姐妹情谊地深刻打击我,「那是因为人家看不上你,就你这水准也敢报那公司?人家连扫地的都是个人物。」
谢芳菲一边化妆一边点头附议,「是啊,那家公司的待遇是出名的好,一入职就配车配宿舍,我上次还听说有五个博士争他们的一个总经理助理呢。」
「竞争这麽激烈?」蝴蝶飞一下子来了兴致,追问道:「然後呢?这挺难选的吧。」
谢芳菲完成美容大业,优雅地站起身把包包挽在手上,临出门前极为妩媚地回眸一笑,「最後人家录取了一个博士班毕业的研究人员。」寝室霎时一片沉默。
蝴蝶飞爬上床,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安慰说:「小黛,有那麽多博士陪你阵亡也不算冤枉,你可以瞑目了。」
这女人找踹吗?我送了她一记林家飞毛腿,没有这麽鄙视人的,我懒懒地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身旁堆满了刚才去书店扫回来的,各个出版社的密题预测题,我就不信我的多益考不了高分!
可恨的是,睡觉时居然想起今天那个先是让我春心荡漾,後来让我咬牙切齿的妖孽,当晚我作梦梦到自己居然历史性突破,多益考了五百二十四分,然後还很帅地把成绩单狠狠地甩在那妖孽的脸上,看他吃瘪的样子那真叫一个痛快。
第二天起来发现枕头有疑似口水淌过的痕迹,被我无视了。
不过没过几天勤奋日子,我又开始故态复萌,没做几道题,一堆参考书没拆封,如果将学习考试分几种类型,循序渐进、持之以恒、考前突击,那我就属於後者,我多年来的学习都是靠考前的闭关而低空飞过的,至於说我为什麽能考上这所大学,文艺点说,我潜质里是一匹黑马,通俗点说呢,那就是我走狗屎运了。
我的日子继续在挂网、偷菜、游戏和灌水中度过,依旧没男人,完全成了名副其实的双失人士,她们在skype上给我的好友评价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朽木不可雕也、令我无语的黛。
Anyway,过得开心就好,想那麽多干啥?
◎ ◎ ◎
很快又到了连续假期,本来我是打定主意不回去了,以免又继续被相亲宴祸害,可是我妈下了旨意,千叮万嘱我一定要回去,因为她的姐妹刘阿姨要嫁女儿了,我得去当三陪,陪喝、陪聊、陪攀比。
说起来我妈跟这位刘阿姨的交情也实在诡异得很,她们两人从小是在同一个村子长大的,却天天斗个你死我活,一个有什麽,另一个肯定立刻补上,谁也不让谁,用我爸的话说就是,不比过不了日子,我的名字就是这攀比之下的牺牲品,刘阿姨的女儿叫史湘湘,所以我就迫於无奈成了林黛黛。
不过她们的「友谊」没有延续到我们这一辈,我跟史湘湘不算熟,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次聚会上玩诗词接龙,我说多情自古空余恨,她接了一句不如嫁个有钱人,我当即默了,瞧人家这思维这觉悟,多具有前瞻性啊。
史湘湘结婚那天的场面可谓极尽豪华之能事,居然宴开一百桌,听说她的老公是某公司小开,澳门人士,等见了真人我才明白什麽叫闻名不如见面,开是开,不过是满脸褶子的老开,我都能在他头上那块地中海上跳芭蕾了,最夸张的是史湘湘不怕手抽筋,两手戴着满满的金镯子,金灿灿亮晶晶的,我妈看得眼都直了。
我乖巧地搂着她,宽慰说:「妈,你看她那打扮多俗艳啊,我们是文雅人,不要跟那些暴发户一般见识。」
我妈沉了脸,声音拔得老高发出豪言壮语,「要是上天给我一个机会当暴发户,我情愿抛弃文雅抛弃一切。」我当下绝倒,不敢再吱声。
敬酒的时候,刘阿姨容光焕发地跟我妈「寒暄」起来,「哎哟,我看这就是黛黛吧,也好久不见了,都长大了,什麽时候轮到你请喝喜酒啊?」她特色的双下巴一抖一抖的,比菜市场的五花肉还要娇艳欲滴,看来日子过得挺不错的。
我妈在桌底下用力地捏了我的手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黛黛年纪小,还在上大学呢,不着急。」那个史湘湘似乎高职毕业就没读书了,所以我上了大学让我妈很是扬眉吐气一阵子。
我微笑点头,乖乖地选择沉默,因为一不小心说错话了可能就会踩到我妈的地雷。
刘阿姨马上变了脸,不过很快调整好情绪,露出一口黄牙笑里藏刀,不怀好意地揶揄,「也就比我家湘湘小两个月吧?不算小了,你这个做妈的得注意点,晚了女儿可就嫁不出去了。」
那顿喜酒可是吃得我冷汗涔涔,如芒刺在背,因为它时刻提醒我妈,我还没男人。
她老人家本来就对这事耿耿於怀,现在被人家这麽一刺激,看我的眼神都放出幽光,而且卯起劲更努力替我张罗相亲了,吓得我连夜收拾包袱逃回学校,躲得一时是一时,我可不想大好年华为相亲捐躯。
我很幽怨,这样的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啊?莫非真的要天上掉下个贾哥哥?
◎ ◎ ◎
不过还没等我家的贾哥哥从石头里蹦出来,我就在校内BBS上,八卦到一个令我心碎不已的惊人内幕,原来辩论王子郭梓轩是有女朋友的!
说起郭梓轩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连续三年蝉联大学辩论赛的最佳辩手,是篮球校队的主力、未来金融业的新贵,简直是有名有望、有才有貌的完美代表,大概是因为我在家有老妈的无上皇权镇压,在学校又被蝴蝶飞的铁血柔道逼迫,每每言语交战总是处於下风,所以像他那样能言善辩、妙语连珠、无所不能的人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
一开始我是觉得这类名人的坊间传闻都过於夸大事实,根本没放在心上,偏巧有一次是我们班主任负责辩论赛的後勤工作,我又被当成壮丁抓去帮忙,这才有机会一睹这位传说中的郭王子的风采,引经据典、侃侃而谈,遇到别人驳斥也是有理有据的回应,果真名副其实的风华盖世。
於是他以後的每场比赛,我都卯足劲找机会坐在第一排,还不忘拿笔记本记录经典的句子,蝴蝶飞她们说再没有比我更忠实的粉丝了。
而且看辩论赛也有好处,曾经有个据说同样是辩论同好的人托人带了张纸条给我,说想约我在图书馆见面,我後来因为拉肚子耽搁了一阵子,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个小时了,没看到人,真是有些可惜了这夭折的第一次被告白的机会。
我戚戚然挨着蝴蝶飞的肩膀忿言,「为什麽,为什麽郭王子选了三年,最後选了这麽棵狗尾巴草啊?」从那张颇具朦胧印象派风格的偷拍照片上看,郭王子的女友长得不怎样嘛,无可否认,我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大众心理,谁教我现在总为没对象的事天天忧思难眠,处处受人掣肘,每每举步维艰呢?
蝴蝶飞弹了下我的额头,食指在我眼前悠闲地摇晃,「这你就不懂了吧?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仇人眼里出僵屍,只要味对了,路边的狗尾巴草可以变成倾城牡丹,癞蛤蟆也能变天鹅,你明白吗?」
我机灵一握拳,似懂非懂地朝她猛点头,「我明白了,臭味相投成知己,就像你明明是个男人婆,可是在付青岩眼里,你却像千娇百媚的女神对不对?」毫无意外,立刻接了她一招分筋错骨手,真是可怕的女人,连说真话都得冒生命危险,难为文质彬彬的付青岩了。
谢芳菲笑着说:「小黛,你也别太难过,一个七号舍你而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七号,总之前途是美好的。」七号是郭王子的篮球队队服号码,也是我的幸运数字。
蝴蝶飞哼着气补充,「而道路是没有的。」
我一个抱枕砸去,然後做西子捧心顾影自怜,「哎,每当有一个男孩错过我,上帝就会流一滴眼泪,一直流啊流啊,所以现在才会出现五大洋。」
蝴蝶飞继续吐槽,「少恶心,你这家夥是给点阳光就腐烂,快给我待一边凉快去,小心我们集体把你给河蟹了。」
我委屈地蹲墙角画圈圈。
肖雨摆摆手说:「好了,你们先别贫嘴了,快来看校园网最新公告,大四这学期还要上选修课,你们要选哪一门?」
我立即大惊失色,「这到底是为什麽啊,我们都要毕业了,为什麽还要上选修课?」
肖雨无奈地翻白眼,「你演琼瑶剧是吧,哪有这麽多为什麽?这个问题等你当了校长再来讨论,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选课,这次选修有灭绝师太的课,如果别的老师那满了的话,我们就只能当师太的徒弟了,你们想吗?」
我们一致惊恐摇头,这下问题严重了,灭绝师太乃我们管理学院的一大镇山宝,每堂课的缺席率基本为零,学期成绩通过率总是在百分之三十以内徘徊,征战灭绝无人还,从来被当白骨埋,总之死在她手下的有为青年数不胜数。
所以这上选修课也有学问,首先要打听清楚任课老师上课会不会经常点名、期末考核把关严不严再下决定,不知道听哪位先贤说的,挂了考试课是天作孽犹可恕;挂了选修课是自作孽不可活,於是我们开始四处搜集各个老师的资料,希望早日逃离师太的无敌魔掌。
可是在这麽分秒必争的关键时刻,我忽然感到肚子一阵绞痛,想起今天中午讹了刘十八,请我免费海吃了一顿香辣水煮鱼,大概塞得太猛膀胱膨胀,现在发作了,我挥挥小手说:「待会你们选课的时候顺便帮我选一下,我得去厕所宣泄我的郁闷、我的孤苦。」後果是被她们狠心地踢了出去。
後来肖雨和谢芳菲皆夫唱妇随,和男友选了他们同系导师的课,而付青岩因为是建筑系大四生,不用上选修,蝴蝶飞落了单,帮我一起报了老王的课,很无奈吧,女人有了男人以後,闺密总是沦为第二选择,就这样,我与人生中一次最重要的选择失之交臂,一直到很久的後来,每每想起这次选修我都只能悔恨地叹一句,一切皆是缘分哪。
第三章
周日早上,「死了都要爱」这首曲子在狭窄的寝室缭绕不去,也可以翻译成,死了都要接电话。
我晕乎乎、迷糊糊地看了下时间,才九点五十五分,天哪,这个时间起床真的是要人命,我咕哝地接起来,「爱卿,何故扰哀家清梦?」
「你还有十分钟,赶紧给我起床,速到阶八!」蝴蝶飞的声音媲美狮子吼,「老王的老婆昨晚生了儿子,所以跟学校请了长假,听说换薛教授顶上,你赶紧来,我也正从自习室赶去。」
我昏睡的脑细胞顿时清醒,「OK,我马上就到。」
当初选老王就是因为他是出名的老好人,只要做得不太过分,基本百分百的通过,而薛教授就不同了,顾名思义,他乃灭绝师太的学弟,一招一式尽得老尼真传,生平最痛恨迟到和跷课,更悲剧的是他是红楼梦发烧友,连带清楚地认得山寨林妹妹名字的我这张圆脸蛋,这下连找人代点都不行啊,晓得了没?名字太古典也是个祸害!
我恨不得化身为咸蛋超人会飞天,连滚带爬地扑去教室,只是还没到教学楼门口,就听见那雄浑有力如同催命符的上课铃声,我的心一阵发凉的,难道就连上帝都抛弃了我?不要啊,薛教授好残忍的啊……
人们在危难当前总是能表现出其大无畏的精神,甚至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寂寞之於爬墙,上课之於爬窗。
我曾在学生餐厅听一个学长说起他的丰功伟绩,就是趁薛师叔不注意的时候,从教室後面的落地小窗爬进去,侥幸逃过了一劫,不过很明显我一时大意,忽略了人家学长那牙签般苗条的身材,只好一边在那方寸之口拚死拚活地卡着,一边悔恨昨晚看电影时不该吃那麽多零食,现在把身体膨胀得坏大事了。
突然有好心人拉了我一把,我得以顺利地爬进来,我低下头拍着裤子上的灰,还不忘道谢,「谢谢你了。」
「不用谢,举手之劳。」恩人的声音稍显清冷,却感觉非常熟悉,隐隐的我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在擡头的那一刻,我的面部表情呈现龟裂状,「妖孽」二字差点脱口而出,怎、怎麽他在这里?更可悲的是,我发现全班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一致笑得不拢嘴,果然每次见他总没有好事发生,现在这情况是不是叫做冤家路窄?
他幽深黑亮的眼睛瞥了我一眼,然後不疾不徐地走到讲台前,语气蕴着笑意,「嗯……这位同学欢迎我的方式很特别、很有创意,看来大家都很热情地赶来上我的课,竟然连爬窗都在所不惜,我深感荣幸。」他说罢还鼓舞性地拍拍手,然後整个教室都笼罩在掌声之下,我再次成功的娱乐了大众。
怎麽会是他任代课老师?不是换了薛师叔吗?我羞愤地掩面哀号,「完了,我的一世英名。」
蝴蝶飞不了解这其中荡气回肠的恩怨情仇,只温和地拍拍我的肩膀安慰,「你要坚强,千万要撑住啊。」她顿了顿又说:「反正……你本来就没什麽英名可言,不用愁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擡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沮丧得无语凝噎,「我的名声有这麽差吗?」
蓦地,蝴蝶飞的手指在我眼前两公分处停住,惊讶道:「小黛,你该不会是没刷牙洗脸就跑来了吧?」
我十分无奈百般委屈地点点头,「这个……不是你叫我尽快嘛,来不及……其实偶尔素面朝天也不错,挺纯朴的……」在蝶飞鄙视的目光照耀下,我的声音越说越小。
她撇撇嘴推开我说:「出去千万别跟人说我认识你,丢我的脸。」周围又是一阵毫不遮掩的轻笑声。
越过蝴蝶飞,我看到了她身後坐着的那位女同胞眼里闪着兴奋的幽光,终於想起来,她是学校广播站站长、BBS灌水版的版主,在她那,不是真相、疑似真相、或许是真相的真相,传播速度肯定比光速还快,我以後还有脸出门吗?真是天要亡我也。
这一刻,我在台下丢脸丢人,那妖孽在台上颠倒众生,我如林黛玉般咬碎银牙,这世界真不公平。
◎ ◎ ◎
其实慈祥的老天爷还是挺眷顾我的,这不,刚才明明还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转眼间就风雨交加、雷鸣闪电,跟我郁卒的心情多相配啊。
一大群刚下课的学生像沙丁鱼似的全挤在教学楼门口避雨,我和蝴蝶飞找了个人少的角落等着付青岩送伞来,瞧瞧,有男人的好处在这时候显现出来了,冒雨送伞还不抱怨的。
我一逮着了机会就忍不住跟她爆出一个真相,刚才因为有BBS雷达的存在而不方便透露,我都快憋出内伤了。
蝴蝶飞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真的吗?你说尧老师就是招聘会那天刁难你的人?」
我用力的点头再点头,语气十分肯定,「绝对没错!就是他,化了灰我都认得,老娘法眼一开就知道他是个千年妖孽,你看从他那名字就能看出来,尧烨、尧烨,妖孽、妖孽。」什麽尧老师?这女人肯定是被他的好皮相给蒙蔽了心智,哪有我这般心如明镜啊。
蝴蝶飞的整张脸写满了「我不相信」几个大字,慢吞吞地说道:「我是看不出来,明明尧老师是这麽有风度、有内涵的一个人,怎麽会为难渺小的你呢?不可能吧。」
原来我们的友谊信任值是这麽低,这麽禁不起打击,随便一个美男计就能攻破防线、引起内讧,我为她的无知感到深深的悲哀:「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只是还没显露山水,彰显其妖孽本色呢,你不相信我的话迟早要吃亏的。」
尧烨的厉害之处,就是他成功的演绎了披着喜羊羊外衣的灰太狼这一非常角色,看他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人。
接着我还想再说点什麽,蝴蝶飞忽然扯了扯我的袖子,眼睛眨啊眨的,面部表情变了又变,我不以为然地伸手调戏她,「你怎麽啦,脸抽筋啦?」
她翻翻白眼,无奈地暗叹一声,目光越过我肩膀,中气十足地喊道:「尧老师好!」
我听了她这一声称呼马上戒备起来,半晌才敢转过身,而後当即石化,因为尧烨正站在离我两公尺不到的地方,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斜斜地睨着我,面无表情、似笑非笑。
我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平日很少在暗地里说别人坏话,因为一般都肆无忌惮的明着说,谁知刚一做坏事就被抓现行了?
这时的气氛有点诡异,不知道怎麽搞的,我感觉尧烨的眼神淩厉得像无数把菜刀,咻咻直朝我射来,我心虚地看着他,顺带忐忑地咽了下口水,才呐呐道:「尧、尧老师。」
尧烨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沉默半晌後,在他身後匆匆迎来一个矮他半个头的男人,笑着说:「您等很久了吧?我刚才接了个长途电话,真不好意思呢,这边请、这边请,车已经到了。」
尧烨这才移开了目光,而且笑得眉弯弯、眼弯弯的,「好的,那就麻烦你了。」
那人随意摆摆手,「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见他们要离开,我刚要松一口气,谁知尧烨没走两步又停下来,状似无意地开口,「我想我需要一个人协助我尽快熟悉学校的环境,这样也更方便我展开工作,你说是吗?」
「是啊是啊,您刚回国,不熟悉情况肯定多有不便,不然我给您安排一个助手吧?」
「不用这麽麻烦了。」他颇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嘴唇微勾,「林黛黛同学选了我的课,人又热情,正好可以帮帮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呢?」他的表情像极了猎人抓到陷阱里的猎物般犀利,眼神幽深跟狼似的,冷看我无望挣紮着。
我惊骇不已,要不是蝴蝶飞拉着我的话,我都快要跳起来了,帮帮他?这是哪国的语言?我怎麽听不懂,赶快下个雷劈死我吧!
「呃,这个……我……」我不知所措的支支吾吾,试图找个合适的理由来拒绝他。
那时的我还没能完全明白一个道理,猎物一旦落入妖孽的魔掌之中,焉能幸存?
「看来是我太唐突了啊。」尧烨说话的语气很无辜、很轻柔,脸上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可是却分明危险得让我直想哆嗦。
他身边的人笑咪咪地说:「我们学校学风优良,学生们都非常尊师重道,怎麽可能不行呢?那就麻烦这位同学协助一下尧老师的工作了。」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我没有说话,在僵持之中,蝴蝶飞拉拉我的袖子在耳边低语,「小黛,我想起来了,尧老师旁边那人是校长的秘书。」
我差点被她这话噎到了,这矮个子是校长秘书?那让他堆着笑、赔着小心的尧烨又是何方神圣?看来这妖孽大有来头,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笑得很不自然,「当然了,我愿意随时效劳,尧老师。」我这点像极了我爸,强权之下马上低头,顺便在心里叹一句,真是哀我不幸,怒我不争啊。
此丧权辱国的口头约定一落实,校长秘书很满意地颔首,然後替尧烨撑着伞坐上了华丽的专车,扬长而去。
蝴蝶飞痴痴地看着烟雨朦胧的远处低叹,「啧啧,尧老师连雨中漫步的样子都透着一股潇洒的优雅,真是帅得天怒人怨,小黛啊,你这次可有福了,美男钦定的助理啊。」
我拉长脸嗔怒,「呸,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眼科,我这分明是落难了好不好。」说不定他出这烂主意为的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以我多年来的经验分析,人家尧老师那显然是有背景的。」她颇为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你连背影都挺虚弱的……」言下之意,我没得反抗。
◎ ◎ ◎
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说的就是我。
我最近一个月往外跑得很勤快,着实有点辜负了「天下第一宅」这名号,原因无他,我只是幸运的又何其不幸的穿越到了奴隶社会而已。
奴隶主,尧烨;奴隶,林黛黛。
那天回去经过一番打听,证明蝴蝶飞猜测的不错,这尧烨的来头真不小,据说他是某常春藤名校的双料博士,据说他是某名门望族的继承人,据说他跟我们校长的关系非比寻常,据说他要出资捐给我们学校建一座图书馆……林林总总的据说足以完美解释了一切,也成功诠释了钱不是万能,没有钱是万万不能这句话的深刻内涵。
人家是送钞票的大神,我是跑龙套的虾米,是以被奴役得昏天暗地,未来的学弟学妹们请一定要记得,学姐是因为你们能用上新图书馆才肯这麽卑躬屈膝,着书立传就不必了,清明到我坟前上炷香就可以了。
蝴蝶飞这女人每次都欢欢喜喜地把我送出门,完全无视我脸上那憔悴的、哀怨的、苍白的、枯槁的菜乾色,而且还语重心长地教育我说:「你这是为了我们伟大的期末成绩献身,不能算是委屈,何况有『蓝颜』陪伴,你这知己就是做鬼也风流啊。」
很明显的她没能透过现实看清尧烨的本质,其实他拥有的是儒雅的外表、腹黑的内涵,试问会有哪个蓝颜每天准时七点来个morning call,让知己起床买早餐,打字复印外加跑腿的?想不出来吧?我告诉你,此乃尧烨也。
我不就是在招聘会上土匪了一回吗?不就是在他课上丢脸了一回吗?不就是在他背後说了小小的坏话吗?他竟这麽折磨我,弄得我现在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苦无处说。
本来昨天八点不到就被他叫到办公室整理论文资料,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不想再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跟他呛声时,校长大人来了,三年多来,我只在遥远的校会上见过这位慈祥的老爷爷一面,没想到他居然握着我的手说:「你这回干得很不错,继续加油,将来肯定有出息!」
站在校长身边的尧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白白的牙齿像阴森森的狼牙,似乎不太认同校长的话,不过为了校长说的这句千金难买的有出息,我咬牙忍了,尧烨,我总有一天会代替月亮惩罚你。
这不,今天难得睡觉睡到自然醒,还盘算着待会上网看看电影苦中作乐一下,那首「死了都要爱」就不识时务地拚命嘶喊起来,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肯定又是尧烨,因为这歌现在是专属於他的铃声,我就猜到他不会轻易放过每一次折磨我的机会,不知道这次又使什麽新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告诉你,我不怕!
「给你三十分钟,马上来复兴北路十五号锦绣豪庭十六楼。」才刚接起电话,尧烨便冷冷地吐出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我还来不及说点什麽,等脑袋瓜清醒了,也想明白那一串门牌号码代表的意思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双手环胸做惊恐状。
蝴蝶飞刷完牙回来看到我这诡异的姿势,不解地摸摸我的头问:「你怎麽了?是生病了还是因为今天没被尧老师宠幸,所以你觉得失落了?」
我无语问苍天,看她这话说的,以为被尧烨差遣是多麽幸运的事似的,其实当小跟班的这几天,我已经见到不少像蝴蝶飞这样拜倒在尧烨西装裤下的无知女性,藉着各种名目出言邀约,要说三千粉黛也不为过,虽然单就外表来看,他的确有那个挥霍女人的本钱。
那天我正在洗澡,尧烨的夺命连环call是这人接的,她接完了以後还不停的跟我形容,尧烨在电话里的声音是怎麽的有磁性、怎麽的完美,其实我觉得哪里是有磁性,明明就是魔音缠脑。
我悲愤的手爬上蝴蝶飞的肩膀嗷嗷喊着,「我该怎麽办啊,他让我马上去他家,而且语气还声色俱厉外加那麽一点点迫切,我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入了虎穴哪还有命在?」
「没想到你这女人还挺自恋的。」她无情地拂开我,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一会才说:「不过你们俩的进展神速得让人嫉妒啊,朝夕相处嫌不够,现在还得加上耳鬓厮磨、缠绵床榻啊,恭喜你,很快就能到达本垒,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了。」
什麽耳鬓厮磨、缠绵床榻,多旖旎撩人啊……还有,我什麽时候不是完整的女人了?我被蝴蝶飞这番天马行空的言论惊得冷汗涔涔,虽然汉语文化博大精深,可是这四字词语不能这麽滥用的吧?
我马上打住这无稽的想入非非,七情上脸地控诉着:「有你这样当姐妹的吗?在这种非常时候,你该担心的不应该是万一他垂涎我的美貌,使我贞操不保的问题吗?」
蝴蝶飞撇撇嘴不以为然,「好了,你这就走出去吼『谁愿意给尧老师侍寝』一句,那自愿者队伍肯定从南极排到北极,而且瘦环肥各色齐全,其实你在心里偷笑吧,就别在我面前装纯真了,有尧老师这种素质的金龟男帮你暖床,不立刻扑去都对不起自己,我干嘛还要担心你啊?」
侍寝?这女人看古言看多走火入魔了吧?
我激动得指天立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半点肖想他的想法,虽然我曾经荒唐过,可是我已经洗心革面从良了。」我想染指谁也不敢染指尧烨这只腹黑妖孽啊,不是明摆着引火焚身吗?我只是想平安地度过这八周选修课,然後离他远远的,否则一旦不幸被他压倒,那肯定是一辈子翻不了身的呀,我的智慧不允许我做那麽傻的事情。
她对我彻底无语了,「那你打算怎麽办?」
我苦着脸直摇头,心里压根没个底,去还是不去,这真是一个问题,不去?他那麽小心眼,我肯定得被当读大五,摆明死路一条;去呢?万一他如狼似虎,我肯定是难抗强权,实在心有不甘。
就在我内心挣紮着to be or not to be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尧烨清冷地下了第二个指令,「你来的时候记得买点退烧药。」
我听着这嘟嘟的声音,反应过来以後,搔搔後脑杓朝蝴蝶飞傻笑,「原来这妖孽是病了,而不是想对我图谋不轨……」在某蝶强烈鄙视的目光下,我一刻不敢耽误地出发了。
◎ ◎ ◎
我先到大药局买了退烧药,然後坐计程车直奔妖孽的老巢,我很聪明的记得把收据保管好,免得到时他赖帐,我免费出卖劳动力就算了,不能再没风骨地倒贴小白脸啊。
到达目的地以後,我忍不住擡头往上观摩,这幢傲然独立於闹市区的锦绣豪庭果然很豪华,不知我得工作多少年才能买得起它的一间洗手间,由此推出,住在这里面的尧烨真的不简单。
我一进去就先报上名号,警卫室的大叔没多问,只是打了通影像电话到了尧烨那,直接由住户确定来客身分,啧啧,万恶的暴发户,什麽都比人先进。
出电梯门的时候我八卦的左右瞧了瞧,惊讶的发现这楼只有一个门牌号,莫非这豪庭的设计是一楼一户居的?真是奢侈至极。
门是开着的,我盯着那光可照人的地面磨蹭了一会,再看看脚上沾满灰尘的、从特价一折区买来的便宜货,我认命地换了拖鞋,心里安慰自己别太难过,人比人气死人,不过我出了玄关後还是傻眼了,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嘴巴张大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这朴实中难掩奢华的家居设计风格,实在是大大的满足了视觉需求,我好喜欢啊。
忽然听见轻轻的笑声,我擡眼一看,不知何时出现的尧烨正倚在房门前,定定地望着我,紧抿的唇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摇摇手里的袋子说:「尧老师,退烧药买来了,你现在吃吗?」
「嗯,给我倒杯水。」他慢慢地走到沙发斜靠着抱枕,声音带些虚弱和慵懒。
也许被奴役惯了,也许没见过他这麽孱弱的模样,我二话不说立即倒水服侍他吃药,一不小心碰到他的额头,哎哟喂,都烫得可以煮鸡蛋了!我心中的小天使开始爱心泛滥,「尧老师,你好像烧得很厉害啊,不如去医院看看吧?」同时小恶魔又坏心地想像,烧成傻子的妖孽会是怎样?一定比现在可爱吧。
他不知我的险恶用心,掀开眼睫睨了我一眼,轻轻摇头,「不用了,你先去帮我拿个降温冰袋来。」
这家夥怎麽这麽倔呢,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应该也翻不了天,我大胆地喝斥,「你不会是烧傻了吧?听我的话,马上去医院!」我此时的勇气垂直飙升,大有破了世界纪录的势头。
他眼勾勾的看着我,扬起一抹假笑,「小呆子,我这是为了你的荷包着想,你还不领情。」
为我的荷包着想?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他病是他家的事,难不成还要我出钱?我口袋里还躺着路费、药费的发票等着他报销呢。
见我一脸不忿,他气定神闲地闭上眼幽幽地说道:「是谁说茶水间的热壶坏了,给我端冰水的?是谁说吃火锅太热,非要开冷气的?是谁说天冷吃冰淇淋是人生一大享受,硬推销给我的?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少付点医药费才强撑着不去医院?」
他一样一样如数家珍,每听一个字我就害怕得缩一下脖子,好像真有这麽一回事,原来他这一病,我还是不可饶恕的罪魁祸首?
他接着又说:「现在你知道我对你好吧?」
想起最近节节攀升的医药费,我忙不叠地点头,「尧老师英明!」不说这个,就以他跟校长的关系,我就该认命伏低做小,手里紧捏着那两张发票,心里默默流泪,早知道就不该买那麽贵的药还奢侈地坐计程车。
「那你还不快点扶我回房休息?」他一向乐於先给甜头後挥鞭子,生了病也完全无损他恶劣的本性。
我瘪着嘴扶他进房,他吃了药後显得很疲倦,一躺下床就阖眼睡了,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好一阵子,正准备悄悄撤退,谁知道他忽然咳嗽了几声,吓得我停了脚步。
他没张开眼,声细如蚊地呢喃说:「要是我在这里一睡不醒的话……」
「我就是最大嫌疑人。」我十分顺口接下了後半句,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压根没睡,在逗我玩呢。
当了他的小跟班一个月,怎麽会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呢,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不准离开啊,可恨的是我还不能有异议,谁教我人懒不肯烧热水,脑袋发热带他去吹冷气,为了买二送一,还怂恿着人家买冰淇淋吃呢?现在报应来了……
脑子里忽然想起了某部着名美剧,越来越去还在监狱,没想到我也光荣地当了一回囚徒,而且更悲剧的是我自愿的。
等尧烨睡死以後,这个世界终於清静了。
其实蝴蝶飞说得很对,这个男人祸国殃民的容颜足以勾引全天下的女人,那犀利的剑眉、高挺的鼻子、优雅的嘴唇组合起来是那麽的赏心悦目,即使在病中也无损他半分的美色,当然被引诱的前提是,得忽略他那恶劣到极点、玩死人不偿命的个性。
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一万遍,美色误人,如果珍爱生命,千万得远离尧烨。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待着,本想窝在客厅看看电视打发时间的,谁知道那液晶电视完全是个摆设,因为尧烨根本没接任何的有线电视!我对着茫茫一片雪花咬牙切齿,再一次将这个抠门的人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接着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金戈铁马,硝烟弥漫,满目疮痍。
我是背负着国恨家仇、坚强不屈的亡国公主,而穿着一身铁盔、盛气淩人的尧烨,则是破我山河的残暴君王,我仰起头望着居高临下的他,横眉冷对,宁死不从。
他在马背上优雅地弯下腰,捏着我的脸狞笑着,「只要你肯投降从了寡人,一切好说。」
「你作梦!」我愤然地拒绝了他。
他笑得不可一世,似乎在嘲讽我的自不量力。
画面一转,我温顺地偎依在尧烨的怀里,趁他举杯饮酒时,我从袖子滑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匕首,无情地往他的心窝狠狠一刺,瞬间漫天的血染红了我的白衣,如盛世妖艳的光华。
他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死死地箝着我的下巴,依然笑得狂狷,「即使我死了,你还是我的人,而且生生世世永不休。」然後他在我怀里缓缓地阖上那双惑世的黑眸……
我猛地惊醒,被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腥红吓出一身冷汗。
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尧烨那张放大的勾人俊脸,竟与梦里那残暴的君王一模一样,我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刚才是在作梦啊,我忽然觉得下巴有点疼,这才迟钝地发现他正捏着我的脸,也许因为发烧的关系,他的手温度很高,一阵滚烫的触感像过了电似的直直烫到我的心里。
我浑身哆嗦,连忙坐起身避开他的手,尴尬地说:「尧、尧老师,你醒啦?」其实我还沉浸在那个虚虚实实的梦里,突然见了真人,竟有种今是而昨非的感觉。
这时空气四周充斥着名为暧昧的气氛。
沉默了一阵,尧烨轻轻地笑出声,万般无奈地感慨,「小呆子,我平日里就觉得你挺傻的,只是没想到你连睡觉也这麽傻,张嘴说梦话就算了,这麽大的人了居然还流口水?」他垂下眼,目光所及之处,雪白的沙发上印上了几抹痕迹,是打击我的罪证。
「天下第一毒舌」这个称号舍他其谁?亏我还在为梦里那一刀有些小愧疚,现在想来,我肯定是因为现实里被他压迫得太久,所以梦里才那麽激烈的反抗的,他活该!
也许沾了公主那高洁的气度,我像喝多了似的胆子大了起来,不怕死的朝他吼:「不就是留了点口水吗?我赔你就是了。」真不知道他怎麽会选这麽白的一组沙发,难道以为这样就可以漂白他腹黑到骨子里的恶劣个性?伪善的男人,作你的白日梦吧。
「你赔?」他的调子吊得高高的,很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也行,这个是国外空运过来的顶级埃及棉沙发,我想想看啊,这一套的价格是一……」
「尧老师,您睡了这麽久肯定饿了吧?我这就给您做点吃的去。」我立刻腆着脸谄媚地讨好着,就怕他那个「一」後面会冷不丁吐出几个零来,我这个穷光蛋不呕死了也得吓死,梦归梦,现实还是现实,我一直以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为目标,从不敢忘。
尧烨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发,眉目含春带笑,「嗯,看来你的觉悟挺高的,那就快去吧。」我如蒙大赦,正要松口气,他又如撒旦般弯开妖艳的唇角,「难得你这麽乖,就不用赔钱了,改天我会把乾洗费的票据拿给你的,不用太感激我。」
我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赶紧加快脚步到厨房去,不然我怕自己会行为失控,先灭了他。
第一章
这天我对着手机第一百零八次叹气,设定的待机画面是尧烨的侧影,轮廓优雅、眼神迷离、鼻梁高直、嘴唇菲薄,午後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晕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那麽的完美,不过我有些沮丧,他似乎不太喜欢照相,这是我唯一的、仅有的、难得的、珍贵的一张他的照片,而且还是我偷拍的。
其实我本来还有机会拥有他更多有内涵、有意义的照片,比如cosplay芭比娃娃的小尧烨、演绎奔放「披头四」的少年尧烨、充满书生气息的青年尧烨……怪只怪美色误人、祸国殃民,在诱惑面前我把持不住。
就在昨天,我好不容易避开尧烨的耳目,潜伏到狗头军师卓远航的办公室,准备从他那把关於某人珍贵的历史图片资料偷渡回宿舍珍藏,为此我还付出了几顿大餐外加欠一个人情的代价,结果呢?好死不死的半路上就碰到跟学校主管谈完公事的尧烨……这是不是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撇开一群人等向我走来,习惯性地用手环着我的肩膀,把我搂在他怀里,双眸含笑、神色温柔地看着我说:「你怎麽来这里了,有事?」
近看尧烨显得更为清朗俊雅,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灼热诱人的呼吸,但现在我没时间欣赏回味,一心只想保住得之不易的宝贝,刚才卓远航还对我三令五申,千万不能让尧烨知道,因为一旦被他发现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现在这些照片可是我翻身农奴做主人的强力後盾,看人家相原琴子只用一张男扮女装的照片就能把入江直树吃得死死的,还外带很多个暧昧的补习夜晚。
现在我怀里藏了十几张尧烨不同年龄层、不同风格的私密照,说不定能吃定他一辈子呢,所以坚决不能露馅,只是一想起这勾当,尤其还是在面对本人的情况下,我就不由得心虚、忐忑不安,手心不停地冒着冷汗。
等我好不容易定了神,才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他说:「哦,没什麽,我就是来找老师谈谈论文的事情,你有要紧事的话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要是在平时见了他,我肯定主动扑上去赖着不放手,就像蝴蝶见了花、蜜蜂闻了蜜一样,但现在我恨不得他快点走,因为我撑不住了,被他一看就心虚,感觉周围都是低气压,蝴蝶飞说的不错,我这种外表胆大、实则胆小的女人,爬墙机率为零,因为没这种魄力。
尧烨低头看了我一眼,高大如神祗的身躯把我整个人笼在他怀里,顷刻间让我觉得自己好渺小。
只见他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笑,摇头说:「你是我女朋友,还有什麽事比你重要呢?走吧。」他的手滑到我的腰间,自然地搂着我往校门外走去。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我甜个半死,半推半就的跟着他去,浑身酥麻、大脑当机,还傻傻地问他,「走?我们要去哪里啊?」
他微笑着说:「现在离吃饭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去看场电影吧。」
◎ ◎ ◎
电影院里黑压压一片,在光影交错中,我看到尧烨慢条斯理地把一粒粒爆米花往嘴里送,不知是不是我心太虚,总觉得此时细嚼慢咽的他有那麽一点高深莫测,莫非是我的诡计已经被他识破了?不可能啊。
我拚命深呼吸让自己保持镇定,忽然听见他叫我,我擡起头才发现,此时我跟他之间几乎是零距离,两人眼睛对眼睛、鼻尖对鼻尖……太太太让人血脉贲张了。
尧烨睨着我认真地问:「电影好看吗?」
我像中了蛊似的点点头,「很好看。」其实我连男女主角的名字都没看清楚。
他笑得很无害,「嗯,爆米花也很好吃。」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怎麽突然转移了话题,就发现他整个人凑上来了,然後就四目相对、两唇相依,另外还有我如雷的心跳声,我颤抖着身体根本不知道该做什麽反应,只能激动地、被动地迎合着他的气息流转。
其实我的心里早已经翻起惊涛骇浪,原因无他,因为我的初吻终於诞生了!而且滋味还好得令人回味无穷,像爆米花一样甜,过了很久我的呼吸系统才恢复正常运作。
尧烨低低笑出声,「小呆子,你不知道接吻要先闭上眼睛的吗?」
我无辜地眨眨眼,心里不满地嘀咕,我又不像你经验那麽丰富,怎麽可能知道那麽多巧妙窍门,而且一想到他曾经吻过别的女人,我就难受,嘴上不服气地说:「谁说我不知道的?我厉害着呢。」
他摸着我如花似玉的脸蛋,表情似笑非笑,「小呆子,明明就是你的初吻还逞什麽强呢?你不知道你一说谎、一心虚就脸红耳热、眼神闪烁,把什麽都写在脸上,哪骗得了人?」他那副得意的表情分明在说,孙悟空怎麽逃得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呢。
我正要反驳,忽然发现他手里晃着几张眼熟的照片,我一激动伸手就要抓回来,「那是我的。」
「你的?」他意味深长的尾音挑得高高的。
见瞒不过去,我梗着脖子先发制人,「你怎麽能对我使用美男计?这实在是太奸诈了。」他肯定是趁刚才我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时候下手为强了。
他眼中闪过促狭狡诈的幽光,彷佛能把人给吸进去似的深沉,「对付你就不能仁慈,一仁慈就能上房揭瓦,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是人赃并获、罪证确凿,你还有什麽话可说的?比如跟我说说看,你要我这些照片想做什麽?理由充分的话我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尧烨越表现得宽宏大量,我就越显得悲壮,平生第一次干坏事就被抓包,看来我天生不适合这麽高难度的工作。
我心不甘情不愿,吸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受人教唆,误入歧途。」把大部分责任推在某人身上准没错,反正先拉卓远航当炮灰逃过一劫再说。
他嘴唇紧抿着审视我好一会,忽而淡淡一笑,「既然这样,那就罚你一星期看不到我,你趁这段时间好好反省一下。」
我大惊失色,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摇晃,「不要啊,这样太残忍了,我都认错了还不行吗?难道你还要我以死明志?可是这样你以後就不会再遇到一个比我更可爱、更迷人、更善解人意、更喜欢你的人了。」
他想抽回手却被我死命拉着,晃到最後他实在受不了,无可奈何地说:「你安静一点,我只是要去日本出差一周。」
哦哦,原来是这样,我郁闷,「怎麽这麽突然啊。」
「嗯,临时决定的。」他语气淡淡的。
接着我又不死心地追问:「那照片呢?」我两眼发红,一直觊觎着他手里紧握的证据。
尧烨嘴角笑了开来,神色平静却隐藏杀机,我背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许久才听见他缓缓吐出两个字,「销毁!」我适时沉默。
事实证明,尧烨比IQ两百的入江直树还要厉害百倍,只能是我被他吃得死死的,想抓住他的把柄比登天还难,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回去以後越想越觉得不妥,尧烨怎麽一下子就猜到我藏了他的照片呢?好在我从小就看浮摩斯、卫斯理、柯南、金田一长大,侦探推理能力也有两把刷子,抽丝剥茧、顺藤摸瓜一想,很快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跟很多电视剧演的一样,我肯定是被人出卖了。
後来我负气地打了一通电话给卓远航,劈头盖脸就问:「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怎麽还好意思曝露我的行踪,这招太过分了。」
卓远航居然没有否认,还在电话里笑得很开怀,「你傻啊,你才修行多久?尧烨那人都快修链成精了,你以为你的小动作、小把戏唬弄得了他?」
仔细想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一下子傻了,虚心求教,「那现在是什麽情况?」
「放心,有我这个高智商、高情商的军师在,你还怕不成功吗?怎麽样,你们现在到什麽程度了啊?」
我被他这麽一问又想起那个黑暗中的吻,脸红透了,捏着嗓子嗔道:「八卦!关你什麽事?」
卓远航又笑,笃定地下结论,「听这语气就是有情况啦,记得,事成之後你千万别忘了我的大餐,上次那家火锅店就不错。」
我气闷,怎麽围绕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这麽腹黑啊,我咬牙切齿地说:「放心,肯定少不了你的,天天就想着吃,小心吃成相扑选手,到时就没那麽多女学生迷你了。」
「你也放心,我有定期做健身运动,对了,他是不是明天去日本?」卓远航忽然问我。
我懒洋洋地答,「是啊,你们不是好得暗通款曲吗?这点事还要问我。」
「这样啊……」他意味不明地沉吟。
可惜那时我还不够敏锐,没能在只言片语里发现什麽异样的端倪,有时候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它就像一个黑洞,引力很深,可是想要窥探出什麽,又无可避免的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很多事情早早就埋下了种子,一旦生根发芽,那个果实未必是你想要的。
◎ ◎ ◎
尧烨是今天早上的班机,暂定行程一周,想到这里,我继续对着空气第一百零九次叹气。
蓦地,一盘热腾腾的番茄蛋炒饭放在我面前,「怨妇,吃饭了,我说你有点出息可以吗?尧老师是去出差一周又不是一辈子,你有需要这麽要死不活的吗?付青岩要跟导师去北京一个月,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女人,你的名字叫依赖。」
我擡起头用沧桑的眼神看着蝴蝶飞,摇摇头叹气,「你还小,不懂的。」思念一个人哪里是论时间空间的长短大小的。
蝴蝶飞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是是是,就你最懂。」她扒了一口饭,擡眼又问我,「对了,你实习的事情确定了吗?真的要去尧老师的公司?」
「嗯,他说都安排好了,等他回来就开始实习了。」我搅着调羹,一点食慾也没有,不知怎麽搞的,心里总觉得不安,就像蝴蝶飞说的,他只是去一个星期而已,我着什麽急、郁什麽闷啊?也许是最近看太多虐恋情深的小说了,整个人都不太正常。
蝴蝶飞一脸欣羡,「不错啊,有个总经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不用一毕业就加入失业大军,而且还是鼎鼎大名的尧氏科技,你是傻人有傻福,乾脆跷起脚直接当少奶奶好了。」
我但笑不语,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尧烨是非凡优质股,而且现在只属於我,林黛黛啊,你别想太多了。
这天晚上,C幢520寝室进行本学期第一次,或许也是大学时代最後一次的集体卧谈,她们把留在宿舍的东西都运走了,除了口试外大概不会再回来。
肖雨和男朋友方海生都和公司签了契约,过年时还互相见了家长,大概毕业就结婚了;谢芳菲的男朋友萧诚是上海人,她可能会放弃家里找的工作,夫唱妇随到上海发展;蝴蝶飞自然不用说,就是跟付青岩继续留校深造。
大家似乎都规划好了未来,只有我一个人是米虫而且毫无大志,整天不是吃喝玩乐就是等着尧烨召唤,就连实习也是因他的关系,安安稳稳地当个空降部队,太没出息了,我望着贴满萤光幸运星的天花板,心里莫名其妙的幽怨、郁闷,总之不是滋味。
「黛黛、黛黛?」谢芳菲特有甜腻的嗓音柔柔的喊着我。
我回过神,愣愣地问:「怎麽了?」
肖雨笑嘻嘻地揶揄,「好好的你发什麽呆?是不是又在想尧老师了?」
「一定是,她整天都魂不守舍的,简直是一秒不见如隔三十秋。」蝴蝶飞附和着,黑暗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想必也是一脸坏笑。
「呿,就我一个想吗?你们肯定也想,不想才不正常呢。」我毫不示弱地驳了回去,「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
蝴蝶飞说:「正在臭美各自男朋友做过让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我们都说了,就差你一个呢。」
我恍然大悟,终於回归寝室组织的怀抱,是了,女人嘛,尤其是有了另一半的女人,聊天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围绕男人展开的。
方海生曾经送过一千三百一十四只纸鹤给肖雨,每一只都写了一句我喜欢你,而且全部是他亲手摺的,把肖雨感动得半死,什麽都答应了;萧诚是校园情歌小王子,在一次比赛结束的时候,在全校观众面前对芳菲真情表白,大声说我喜欢你。
蝴蝶飞说付青岩比较木讷,不懂浪漫也不会甜言蜜语,只会每天傻乎乎的站在宿舍楼下等她,帮她买好早餐、占好位子,说他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饿着累着。
肖雨催我,「黛黛,你快说说你和尧老师的情史啊,他是不是特别浪漫啊?我都等不及了。」
浪漫?我想了一想,慢吞吞地说:「每次他跟别人介绍我的时候,都会说这是我的女朋友,我都感动得不得了。」因为那时候我的归属感比较强。
她们三个异口同声地大叫:「就这样?」
我心不在焉地敷衍,「你们还想怎样?别忘了我们才刚刚开始,哪像你们一对对都老夫老妻的,可以说的事情都一箩筐。」
「也对哦……」她们勉强偃旗息鼓放过我。
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混过去了,因为此时我忽然发现,尧烨和我之间实在是没有什麽可说的,毕竟是我先表白,是我追着他跑。
我把被子蒙在头上,心里像唱片跳针似的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尧烨从未正式地跟我说过他喜欢我。
其实经验和教训都告诉我们,别想太多了,也因此我终於明白,为什麽那麽多的女人喜欢闲来没事就数花瓣,因为当你心里不确定某件事的发展,或者不能作出某个决定的时候,这种听天由命的办法最无稽也最能感到安慰。
我给自己设定的数花瓣路线是,单数他不喜欢我,双数他喜欢我,而我那张乾燥花书签的玫瑰花瓣正好是双数,於是得出结论,他喜欢我。
於是我又开始心安理得地窝在寝室,继续当我的天下第一宅,每天看小说、泡论坛、玩游戏,闲得不亦乐乎,虽然我还是想着、念着、盼着尧烨,但奇怪的是我不但不会茶饭不思,相反的胃口好极了,颇有化相思为食量的架势,而且腰上很给面子的长了厚实的游泳圈……
◎ ◎ ◎
我每天往玻璃罐里放一枚硬币,放到第五枚的那天,尧烨打了国际电话给我。
我一边啃着香酥泡芙,一边兴奋地跟他说:「Honey,你是不是想我了?」
他爽朗地笑出声,却鸡同鸭讲地反问:「你几天没出门了,又胖了几公斤啊?」
听到这话,我差点上演一个泡芙引发的血案,这太伤我自尊了吧,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们隔着一座东海,难道这个男人就不能珍惜时间,浪漫的跟我情话绵绵一番吗?
我直拍着胸脯顺气,又半信半疑地擡起头观察四周,诧异地问他,「你是有千里眼还是在我们宿舍装针孔了,为什麽那麽清楚我的一举一动?」简直是每猜必中,太神乎其技了。
尧烨无奈地叹气,「对你,我实在不需要用到针孔这麽高科技的产品,光用手指头想想就能猜出来了。」
我窘,「我说你就喜欢打击我是不是?」
他笑说:「没办法,出门在外很无聊,没什麽娱乐,就只剩下调戏你这个乐趣了。」
我再窘,把玩着浏海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既然你不喜欢待在那边,那就早点回来啊。」
「怎麽,是不是想我了?」他无耻地抢了我的台词,笑嘻嘻地问:「你难道没听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吗?」
我对着手机摇头,「我只听说过『今朝有情今朝谈,明日无情明日散』这句话,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找别的帅哥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到哪找像我这麽优秀的女朋友啊。」只是我当时万万没想到後来真的一语成谶,莫非这就是天意?
电话那边很安静,只听见尧烨低低的笑声,「小呆子,我真是败给你了。」
我很郁闷,「你看我室友们都出去实习了,你又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待在寝室发霉,你为什麽不安排我当你的秘书啊,这样我们不就能天天在一起了吗?」
尧烨马上哄我,「傻孩子,你想想看,要当我的秘书最基本也要会英法日三种语言,这样你就得继续深造,还要每天跟你痛恨的外语打交道,这样你觉得辛不辛苦?你愿不愿意?」
我提高音量,「我当然不愿意。」自从多益再一次败北以後,我就发誓放弃外语致富这条艰辛的道路了,累人不说,主要是没有回报,一江苦水向东流。
尧烨笑了,「这就对了,我这都是为你着想啊。」
我心有戚戚焉,「可是这样好像显得我很没用一样。」
「怕什麽?有我在,我养你,你以後就老老实实、健健康康的养肉就行。」
听着他的甜言蜜语,我情不自禁地咧开嘴,手里抓着长期饭票的感觉真不赖。
◎ ◎ ◎
为了怕尧烨打电话给我,我这几天一直是开机状态,半夜里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迷迷糊糊地按了通话键,「喂,谁啊?」是谁半夜睡不着扰人好梦啊?
那头传来尧烨清冷的声音,又轻又慢,「是我。」
我马上醒过来,捏了捏手臂才知道不是作梦,虽然觉得奇怪,但我还是赶紧披了件衣服,静悄悄地爬下床铺躲到阳台外面去,免得吵醒其他人。
初春的晚上还是有点冷,冰凉的风灌进我的睡衣里,我缩了缩脖子,轻声问他,「你怎麽这麽晚打来?」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淩晨一点了,日本该是两点了吧?
他问:「你睡了?」
「唔。」我翻了翻白眼,无奈的看着模糊的月光,这麽晚不睡我还能干嘛啊?
忽然听见很大的吵架声在楼梯间回荡,我往下看,发现楼下站着一对夜猫子情侣,两人似乎吵架了,那女的要走,那男的一直扯着她的手臂不放,两人纠缠着。
而尧烨一直沉默,电话里只听见他清浅而急促的呼吸声,我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喝酒了?」尧大少爷平常时很少做这种不理性的事情,除非他现在情况特殊。
「喝了一点点。」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沉声抱怨着,「现在很不舒服,难受死了。」
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他、他、他现在是不是在跟我撒娇啊?而我居然高兴得想要跳起来,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很开心他这种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人是我。
我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解酒的办法,慢声说:「你煮点红糖绿豆汤,不,你可能没材料,要不然冲杯温的蜂蜜水吧,喝酒伤身,你都这麽大了怎麽还不会照顾自己啊?」
尧烨微微笑出声,语气微醺,「小管家婆,还会讲道理了啊。」
我嘀咕的说:「人家还不是担心你嘛。」
「小呆子。」他沉吟了片刻,又唤了我一声。
我打着呵欠回应,「我在听,怎麽了?」
他欲言又止,「小呆子,我……」
当时我的注意力全放在楼下那对情侣身上,那男的居然使出了杀手鐧,用强吻这一招,等我从惊叹中拉回神智,都已经是五分钟後的事情了,我玩心一起还兴致勃勃地调戏他,「喂,再喊我就得收费了,唔,不如你就唱首歌给我听,就当是抵债吧。」
更令人错愕的是他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还问我,「好啊,你想听什麽歌?」
我忽然想起他那张烫了爆炸头、手里拿着吉他的照片,唱歌应该难不倒他,我不客气地点播了在爱情剧中使用率很高的曲子,「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吧。」没办法,华人就喜欢图个意境啊。
当初萧诚追谢芳菲的时候,就曾经在我们宿舍楼下弹吉他唱了这首歌,不愧是校园情歌王子,那时整个女生宿舍都轰动得不得了,几乎每个人都羡慕谢芳菲的好运气。
没想到尧烨想也没想就开始唱了,而且丝毫不比萧诚逊色,我私心以为他唱得更好,黑暗中,他磁性的男音随着旋律高低起伏,再配上煽情的歌词,瞬间就把我秒杀了!
更要命的是,他唱完了以後,含含糊糊的说了几个字,尽管如此我还是听得很清楚,他说,小呆子,我喜欢你。
我当即兴奋得傻掉了,拜托,这如果是梦,我情愿不要醒过来,而可惜的是後来我怎麽求他,他也不愿意再说一遍。
第二章
在寒风飒飒的夜里站了一晚的结果,就是我光荣地感冒了,在床上躺了两天,被一团团卫生纸馄饨包围着,鼻尖磨得比小红帽还红,幸好蝴蝶飞要等付青岩回来再搬走,有她帮忙照顾我,我还不至於饿昏病昏。
我虽然病了,不过还不至於病糊涂了,我家尧大少爷今天坐早班的飞机回来。
中午吃了感冒药我又继续躺下,梦到尧烨登机前还跟我说笑,然後飞机起飞,再然後是火……
我一惊醒,恰好宿舍门打开来,我隐隐听见蝴蝶飞不知跟谁在絮絮叨叨,「嗯、嗯,就是啊,刚看完的,机器故障,飞机一起飞还没到太平洋就炸开了,真的好惨……」
飞机、太平洋、炸开?我混沌的脑海里出现了可怕的联想,身体一阵发抖马上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不留神踩空了阶梯,整个人从上铺的铁楼梯跌下来,骨头「喀啦」一声在寝室回荡,我哽咽了,我可怜的腿……
蝴蝶飞惊魂未定,马上跑来我面前蹲下,焦急地问:「怎麽好好的就跌倒了啊?你有没有怎麽样?哪里痛?」
我紧紧抓着她的衣服问:「什麽机器故障?是哪个航班出事了啊?是不是从日本回航的那一班?你快告诉我!」
蝴蝶飞握着我乱舞的手,一脸莫名其妙,「什麽什麽航班?我怎麽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我全身都冒着冷汗,也不知是因为心急还是疼痛,含糊不清地重复,「你不是说有飞机机器故障,一起飞就炸了?是今天从日本起飞的吗?」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蝴蝶飞被我一连串的问题给问傻了,等她反应过来以後才又气又笑,弹弹我的额头说:「你脑袋烧坏了吧,真是关心则乱,我刚才替老王去给大一的新生放纪录片了,然後跟青岩讨论片里的剧情。」
「就这样?」见她郑重的点点头,我紧绷的身体颓然松懈下来,全身无力,幸好不是,真是吓得我……而此时骨头的撕裂痛楚像火山喷发似的奔涌而来,我想动一动,不行,碰一碰也不行,背上的睡衣全汗湿了,老天,我不会是为了一个无厘头的误会而残废了吧?
蝴蝶飞见我痛得一脸扭曲,也跟着乱了手脚,她又不敢随意搬动我,六神无主地问:「你怎麽了?是不是很痛?要不然我叫救护车吧?」
在一片混乱中,我掉在角落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昨晚设定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是尧烨的电话!我一激动就想爬过去,蝴蝶飞死命压住我,自己去捡起来,我拿到手上的时候萤幕已经裂开了,好在还能用来听。
我泪眼汪汪地接起来,委屈地呜咽,「尧烨、尧烨……」我被骨折的痛弄得语无伦次,除了凄凄地喊他,大脑完全组织不了语言。
蝴蝶飞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了,一把抓过我手机,站起来淡定地说:「喂,尧老师吗?嗯,我是蝴蝶飞。」她瞥了我一眼又继续说:「对……黛黛刚才从小楼梯摔下来了,很严重,现在站不起来……好,我知道了,我们等你。」
「尧老师待会过来。」挂了电话,蝴蝶飞陪我坐在地上,她明明眼里都装着满满的心疼,却豆腐心刀子嘴地狠刮了我一顿,「你说你傻不傻?再喜欢人家也不应该这麽患得患失吧。」
我垂下头不再说话,不用她提醒,我也意识得到,我真的把尧烨看得太重要,都快成神经病了。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听见有人敲了寝室门,我擡起头来,看到来人时,眼泪像决堤一样倾泻而下,也许是因为痛,也许是因为终於安下心,看到他好好的没出一点事,虽然西装有点皱、头发有点乱、神色有些疲惫,但总算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了。
我张开手向他讨安慰,他皱着眉问我,「你伤到哪里了?」
我指指已经痛得麻木的右小腿,满心担忧地问:「你说我会不会变成残障人士?现在感觉动一动都疼死了。」
尧烨细心地挽起我的睡裤仔细看了一阵子,绷着脸擡眼对蝴蝶飞说:「看来是骨折了,我先送她去医院,你之後帮忙带些换洗用品来。」
蝴蝶飞点点头。
尧烨小心翼翼地把我背起来,我的手脚因为刺痛变得冰凉冰凉的,一贴上他温热的身体就舍不得放手了,他用手托紧我,我环着他的脖子,慢慢地往楼下走去。
我贴在他热呼呼的背上,嘟着嘴撒娇,「如果我真的残废了怎麽办?我以後肯定嫁不出去了。」
他随口就说:「你痛傻了是不是?一点小伤不会残的,再说了,真的残废了不是还有我嘛,我就当资源回收了。」
我乐滋滋的,要是有录音笔就好了,我就可以把这句话录下来,免得他将来反悔,後来我没再说话,脸颊热热的,只是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心里又暖又甜,七天没看见他了,好像过了一辈子一样。
走出宿舍的时候,我发现有不少人站在门口那里围观,我正纳闷,擡头往远处一看,瞬间呆若木鸡,我的老天爷,居然是Maybach,原来他之前开的那辆车还不算招摇,这辆车才真的是身分的展现啊。
尧烨目不斜视、宠辱不惊地把我抱进车里,一上车就跟司机说:「去台大医院,开快点。」
我坐在真皮沙发上,低头看看自己印着崔弟的卡通睡衣,又瞄瞄车内奢华内敛的设计,顿时觉得太格格不入了,想当初举办国际车展的时候我也去了,当时就展出过这款车,那价格之高,我连一个方向盘都买不起,而现在顿时感觉到,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回来了。
尧烨坐在我身侧,我发现今天的他跟我平日见的不一样,一身纯黑色的合身西装显得他很严肃、很高高在上,我不喜欢这样,还是那个穿着Polo衫、笑得一脸腹黑的他比较平易近人。
他按住我的手,拧着眉说:「你别动来动去的,一不小心就会加重伤势,到时有得你痛。」
我得令,马上安安分分地靠着他的肩膀,小手在他的手臂上画圈圈,「我腿伤没事,你人好好的就好,你不知道刚才把我吓坏了,真的以为你……」後面的话我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怔了怔,只收紧力道抱着我,热热的呼吸喷在我冷汗涔涔的额上,长叹一声,「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哪会那麽容易就出事故?」
我抱着他,软在他怀里磨蹭,颇为大义凛然地说:「反正你有事我也不活了。」
他抿紧唇,揉揉我的头发,宠溺说:「真是小傻瓜。」
◎ ◎ ◎
特权阶级的好处就是简化了挂号排队等等手续,我直接被送进病房,由一个看起来很权威,实际上也很权威的老医生来看我,我吃痛之余瞄了一下他的名牌,骨科主任徐天衡。
徐医生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总之每次他轻轻一碰我的小腿,我就疼得要命。
尧烨看了我一眼,「现在知道痛了吧,看你以後还敢不敢这麽莽撞?」
我只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啪啪」直掉,也不管外人在场就撒泼控诉道:「我不管,我这是为你受的伤,你得负起责任。」这番暧昧而容易引起歧义的言论一出口,那医生和护士都纷纷侧目,眼光在我和尧烨身上打转。
尧烨搂着我,跟哄孩子一样说:「好了,是我错了可以吗?乖,别哭了,人家都在笑你了。」
徐医生笑得脸上的皱褶都叠起来,「就是就是,小女友就要好好哄着,何况她还伤得不轻。」
所有的人都忍俊不禁,只有我愁容满面,不轻等於严重、等於残废。
尧烨眉头皱得更紧,严肃地问:「徐叔叔,她的情况怎麽样?很严重?」
徐医生说:「初步看应该是右小腿骨折,不过还得做进一步检查,确认有没有伤到脊椎神经,你先帮她办理住院手续吧,这麽年轻,可别留下什麽後遗症。」
徐叔叔不会又是尧烨的熟人吧?这尧烨的人脉真可谓遍布各大行业啊,强大至极令我深感佩服。
最後我的右腿打了个大大的石膏,必须躺在床上一个月,彻底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闲人。
我以前一直以当个称职的米虫为终身己任,尤其向往当特权阶级的米虫,可是在医院待了两天我就腻了,整个房间只住我一个人,没有病友也就没有跟我聊天的人,简直能闷出病来,最主要是我现在还是个残废,想自己发展医院里的友情都很困难。
蝴蝶飞帮我送了换洗的衣物来,她一边帮我收拾一边观察病房的环境,赞叹有钱人的好处,又跟我说了七大切记、八大注意一堆有的没的,完全把我当成个小孩子。
我削了两颗苹果,一人一颗,啃满口含糊地说:「我以前怎麽没发现你有当老妈子的潜质?真是失敬失敬。」
她很快把苹果解决完,一个完美的果核被丢入垃圾桶,接着来解决我,冷笑道:「以後要我当你老妈子也难了,我过两天就要到上海实习了,你好自为之。」
我急了,两手连忙黏上去可怜兮兮地说:「不要,我错了可以吗?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
她擡起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又看看我裹得像大象腿的石膏腿若有所思,弄得我十分忐忑,她又说:「你孤苦什麽,不是还有尧老师在吗?我看你只要看着人家就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高高兴兴、缠缠绵绵的,精神生活极其丰富,至於物质生活嘛……」她环顾一下四周,点点头得出结论,「更是好得没话说,我有什麽不忍心的?」
我两只耳朵都红了起来,这女人是变相在损我啊,难道她当初不是学柔道而是学口技的,怎麽说这麽饶舌的话都不打结,我闷闷地问:「你们都走了,那我以後被尧烨欺负,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她怔了半晌,摸了摸我的头发说:「才叫你别再做不可靠的联想,你又来了,不要忘了,你这条大象腿就是乱想想出来的,尧老师那麽好怎麽会欺负你?不能看了某些灾难片就以为世界末日会来,天天担心那些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
我想了想,点头再点头赞同,「你说得对,他敢欺负我,我就『喀嚓』了他,永不录用。」说完我才发现尧烨不知什麽时候站在门口,手上捧着一大袋子东西,表情有点高深莫测,我见到他就高兴,「你来了啊,快进来。」
尧烨慢慢走进来,跟蝴蝶飞打了招呼,黑亮的眼睛看着我的腿,他问:「还痛吗?」
我摇头,两眼直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带了什麽好东西给我?」也不等他回答,我就迳自抓过来翻看,但我很快就窘了,怎麽全是漫画小说,居然连最新的电视剧、电影都有,我傻眼,「人家探病不是送花、送水果的吗?你怎麽送这些?」
尧烨微微一笑,「对你不能用常理,要用逆向思考去猜你的爱好,这些比鲜花实际,没人陪你的时候可以解解闷。」
蝴蝶飞在一旁嗤嗤地笑着,被我一瞪她缩缩脖子,不畏强权地直说:「尧老师英明,按黛黛的直线思维和异於常人的审美观,的确得费点心思。」
我惊异,故作天真地反问:「咦,原来你们都知道啊?我不直线也交不到你这个朋友。」转脸笑嘻嘻、阴恻恻地看着尧烨,「不是审美观基因突变,也找不到你这类型的男朋友啊。」看他们一脸错愕,我得意极了,哼,我修身养性不代表我是吃素的!
蝴蝶飞没坐一会就走了,叫着说不当电灯泡,看这眼色有多厉害。
一下子病房就剩下我和尧烨小两口了,他坐在床沿,我抓着他的西装在他怀里磨蹭,眯起眼说:「这里的医生都是帅哥,你再不来,我就跟别人走了。」
尧烨抓住我不安分的手,低头看了我一眼忽然笑起来,在他深邃的眼睛里我看到很白痴的自己,他修长的手指撩拨着我,声音很沉很诱人,「就怕赶你,你也不肯走,再说了还有哪个帅哥这麽没眼光,有我这种品味会挑上你,不是等於变相自残吗?」
我觉得尧烨完全适合当某种产品的代言人,因为他全身上下外带骨子细胞都写满了我好毒,小心点别惹到我。
後来他留在医院里陪我吃了晚饭,我津津有味地看了两集美剧,忽然发现病房里除了电视的声音,就是尧烨的呼吸声,侧头看他,他居然趴在床边睡着了,我盯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傻看了好一会,手才忍不住摸上去,又一次问自己,我怎麽会喜欢他呢?我又有什麽值得他喜欢的呢?这是二元二次方程式,而且无解。
尧烨很浅眠,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神色还像小鹿似的迷蒙,「嗯,怎麽了?是要什麽吗?」
我忽然很内疚,要不是我没神经、不可靠,他也不用在这里跟着受罪,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底还有一圈浅浅的黑眼圈,白天上班、晚上来陪我,铁人也会受不了吧。
我摆摆手,推着他起身说:「就是觉得你这张脸我也快看腻了,你快点回去吧。」
他的食指抚过我的唇边,微微勾起嘴角笑道:「这是真话?刚才不是还说一见我就笑,不见我就心慌慌,我走了你舍得?」
怎麽舍得,可是我更不舍得他辛苦,我拉过被子躺下,闷声闷气地说:「你快走快走,我好困了,要睡了。」
过了许久,我听见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那我走了啊,晚安。」还有门阖上的声音。
◎ ◎ ◎
肖雨和谢芳菲她们也在实习中抽空来看了看我,当然免不了对我的壮举非议了一番,只是来也匆忙、去也匆忙,而我的实习也因此而暂停了,唯有继续养肉计画,生活没什麽变化,只是从寝室搬到医院而已。
徐医生说我福大命好,那麽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是小腿骨折,脊椎没有受伤,所以只要养好骨头就没什麽大问题;尧烨不是每天都来,但是每天都有新鲜的水果和好吃的饭菜,外加一束玫瑰花,难为他想得这麽周到,所以我也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喜欢的是红色的郁金香,而花语是我爱你,反正玫瑰也代表爱情不是吗?
我要了辆轮椅,自己一个人闲来无事就在医院里四处看,在婴儿房隔着玻璃调戏未来的小帅哥、小美女,不由得想,以後我和尧烨的孩子会是什麽样子呢?一想完又想咬舌,林黛黛,你越来越厚脸皮了,怎麽都想到造人上了,莫非是饥渴太久、慾求不满了?
「在看什麽?」
我吓了一跳,差点从轮椅上跌下来,回头一看,尧烨正环着手笑盈盈地看着我,一想到刚才的画面,我脸一红,舌头打结,「没、没什麽呀,就觉得闷,随便看看。」打死也不能承认。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看着婴儿房里的婴儿笑了笑,「这些孩子都长得很可爱。」
我点点头附和,「是啊。」
「当他们的爸爸妈妈肯定很幸福。」
「当然。」
「不然……我们也生一个好了。」
「好啊。」话一出口我才後知後觉地发窘,连连摆手,「不好不好。」好啊,他这摆明了是设陷阱让我跳嘛。
「不好吗?」他暧昧地凑到我耳边,轻轻地、悠悠地说:「看你脸这麽红,其实心里一万个愿意吧。」
我心里默默地流泪,这男人已经自恋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 ◎ ◎
坐轮椅意味着我得放弃原有的身高当个小矮子,某次路过护理站的时候,忽然听到了「VIP五号病房」这样熟悉的字眼,那不就是我的病房吗?我下意识的停了下来,「无间道」这麽红不是没有理由的,当间谍总是别有一番乐趣,尤其被八卦的对象还是自己的时候,那吸引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们都知道VIP五号病房那个林黛黛吧?」
咦,我不知不觉间成名人了?
「怎麽不知道?一个骨折就奢侈的住VIP的有钱人嘛。」
我发誓我没有钱,户头里只剩下我母亲寄给我的一千块。
「哎呀,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经常来看她的那个帅哥。」
哦,原来我是沾了尧烨的光啊。
「好像是姓尧吧,听名字就是个名流贵公子,听说跟我们徐主任很熟,两家还是世交。」
三个女人一台戏,护理站少说有五六个护士,能演两个频道的电视剧了。
「那个林黛黛跟他是什麽关系啊?兄妹?不对啊,不同姓。」
我跟尧烨是什麽关系跟你们有什麽关系?他是我的,我的!你们别想觊觎。
「也许是表兄妹吧,不然用不着对她那麽好。」
我说你们怎麽就不能猜得可靠一点啊?
「反正不可能是男女朋友,他们两个一点都不速配。」
猜错了吧,嫉妒人家就直说嘛,口气不用这麽酸,都快变成PH1了。
「你们说那位尧先生有没有女朋友啊?依我看肯定没有……」
这下子完全把我当成透明的了。
接着她们就「尧烨有没有女朋友」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做出了一番深入浅出的讨论,我感叹这年头的女人个个如狼似虎,我得看着我家尧大少爷才行。
回到病房的时候里面坐着一个人,也许是听见声响,他转过脸来,是我许久没见到面的卓远航。
「听说你为爱自残了,不需要这麽伟大吧?」他一开口就来这麽一句,不愧是尧烨的好友,嘴巴一样坏。
我没理他,把轮椅滚到桌子前倒了杯水喝,咽下刚才的气闷,这才凉凉说:「今天怎麽有空来,莫非是犯了错误被解雇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哟,口气这麽冲,谁惹你生气了?」他的眼睛尖得跟什麽一样,总是一眼就能看穿我。
「没有谁。」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伸出手,「拿来。」
他马上白了回来,从公事包里翻出一个装好的纸盒,颇为无奈地说:「凭我跟你的交情需要银货两讫这麽生疏吗?对我好点,我考虑下次不收你的钱。」他这几天去美国出席一个学术研讨会,我托他买了一张我偶像的珍藏版唱片。
我拆开包装,没看他,「交情?用无数顿吃喝堆叠出来的交情,俗称酒肉朋友,学名狼狈为奸,你自己挑一个喜欢的戴着吧。」
卓远航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酸溜溜地说:「亏我还这麽称职,工作之余不忘为你的爱情事业尽点心力,既然你不用那就算了。」
我擡头看着他,半信半疑,「进什麽心力?我得评估一下它的价值。」
卓远航打量我好一会,那深不可测的眼神暗藏玄机,最後神秘一笑,「这个嘛……秘密。」
我抚额,鄙视他,「你跟他能不能少腹黑一阵子啊,怎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五脏六腑都相当的黑,不累吗?」
他眼里带着笑意,摸着下巴说:「要说黑,我还不及你的那位,他可是个中翘楚。」
我哑然,的确,这点是不争的事实,还有谁能比尧烨黑得更优雅,明明骨子里都黑得跟黑洞一样,面上还是白净无害,功夫之深堪比桃花潭,而我就像一个汲水者,无可避免的沉溺其中。
又过了两日,我终於知道卓远航嘴里说的秘密是什麽了,简直是一个大大的惊喜或惊吓……
第三章
话说这天,我正抱着漫画看得入神,忽然听到一声大大的呼唤,「媳妇。」
我吓得差点把漫画书丢了,擡头瞪大眼,门口站着一位穿得很像贵妇、样子很熟悉的阿姨,我左右看了看,疑惑地问:「阿姨,你找错病房了吧?」这病房只有我一个人,我还云英未嫁,还是玉洁冰清的黄花闺女,怎麽变成人家的媳妇了?
她却毫不迟疑地踩着高跟鞋匆匆走进来,拉起我白嫩的小手热情地说:「我眼睛还很好,没找错,就是你,媳妇!」她说完又忽然苦下脸,泫然欲泣,「难道你只喜欢我儿子,不喜欢我这个婆婆吗?」
天啊、地啊、子啊,请祢们告诉我现在演的是哪一出?
我拚命想抽回手,可是被她死死抓住不放,可恨的是现在我是行动不便的废柴,连逃跑都是奢侈的想法。
我不可避免的猜测,莫非这位阿姨是从某个特殊楼层跑出来的?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妆容堪称完美,甚至看不到一丝细纹,她衣领上香奈儿的标志化了灰我都认得,这如果不是中国制造的话,那就是穿着上万块高级时装的……我摇头一叹,可惜了啊。
偏偏她还装熟的坐在床沿,语气颇为心疼地说:「这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麽就残废了呢?我可怜的媳妇。」
「阿姨,我没残废。」我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咬牙重申,「阿姨,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媳妇。」我早就已经名花有主了。
她身体往後靠了靠,又在我脸蛋上扫视一番,狐疑地问我,「难道你不是叫林黛黛吗?」
我下意识地点头,答道:「对啊,我就是林黛黛。」又惊恐地瞪着她,「你怎麽知道的?」
她神气地扬了扬下巴,一副「还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骄傲样子说:「这就对了,你就是我媳妇,没错。」
我确实傻了,莫非这个世界上还有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也叫林黛黛的人,这也太扯了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你是?」
她笑得很灿烂,很像记忆中某个人的笑脸,「我?我是我家小烨的妈妈。」
小、小烨?我必须承认我被雷到了!她说的小烨是我以为的那位吗?
「阿姨,你是……尧老师的妈妈?」我难以置信地再问了一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和蔼地拍拍我的手,微微一笑说:「你还跟我客气什麽,都是一家人了,媳妇,叫我一声妈妈就行,来,乖,叫一声。」
叫妈妈?不妥吧,我和尧烨还没登记呢,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在她柔和目光的逼视下,我忐忑地唤了一声,「妈、妈……」这个无比亲切的词今天怎麽无比拗口啊。
「这就对了,好乖。」她的声音软软的,听得人一阵酥麻,但我还惊魂未定,无福消受,更夸张的是她直接脱下手上的翡翠玉镯,直接套到我的手腕上,笑咪咪地说:「来得太急,我也没准备什麽见面礼,这个你就先拿着吧,千万别嫌弃,改天我给你更好的。」
好了,你别再刺激我就可以了,我傻眼的看着手上的镯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索价不菲,我妈本身就是个玉石爱好者,我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就略懂一二,这成色、这品质,绝对是珍品。
她看了看病房又皱着眉说:「小烨呢,怎麽没在这里陪你啊?」
我还是不太习惯「小烨」这个称呼,小心地陪着笑说:「尧老师他很忙,我一个人待着没事。」
「什麽没事啊,这种时候女人最需要男人的关心了,我打电话给他。」
这种时候……什麽时候啊?太暧昧了,怎麽尧烨的妈妈跟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豪门贵妇不是一看到我这种贫民,就拉下脸甩支票赶人的吗?我之前还很担心门当户对的问题呢,她怎麽这麽的……呃,不一样啊。
「妈,不用打了,我来了。」我们擡眼一看,尧烨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无可奈何地喊着,「妈,你要回国怎麽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尧妈妈一改温和的态度,插腰怒吼,「我先跟你说了,你还不跑得看不见人影啊。」跟方才的慈眉善目简直判若两人。
「我哪有,我这不是赶来了吗?」尧烨更加无奈了。
尧妈妈拉着我的小手,瞪着他说:「你还好意思说,明知道我想喝媳妇茶很久了,你藏了这麽漂亮的媳妇居然都不跟我说,要不是远航来告诉我,我现在还蒙在鼓里,你这是不孝,小心我告诉你爷爷,让他来教训你。」
尧烨拗不过她,举着小白旗投降,「好了,全是我的错,可以了吧?」
咦咦咦,我忽然发现一丝曙光,看来尧妈妈是整治尧烨的克星啊,这真是太好了!我在脑海里马上列出了一个恒等式,哄好尧妈妈等於拿到王牌,也等於收服尧烨,再等於翻身农奴把歌唱!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美好了,我爱你,尧妈妈,我十分的、百分的、千分的、万分的乐意当你的媳妇。
◎ ◎ ◎
说真的,如果不是尧烨一口一声喊「妈」的话,我永远想像不到,如此和蔼的尧妈妈会有一个如此腹黑的儿子,基因突变在尧烨身上得到了印证,我很矜持的想,依我和尧妈妈现在的关系,以後绝对不会出现什麽婆媳问题,嘿嘿,我们两人和谐的程度可是别人怎麽也羡慕不来的。
其实一开始我还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毕竟在未来婆婆大人面前谁不小心,可是当某天尧妈妈来探病时,意外的发现我在看既狗血又没营养内涵的爱情连续剧以後,她居然兴致勃勃地坐下来一起追剧情,而且看到激动处还会拍桌而起,跟我一起声讨无良狗血的编剧,我们就此擦出婆媳情谊的火花。
只要有尧妈妈在的每一天,日子都过得十分精彩,因为你永远不会觉得无聊,尤其是她跟我一样有很多优点,譬如不会下厨、喜欢看帅哥,还有以让尧烨抓狂为乐等等,我们更觉得彼此志同道合、相逢恨晚。
在光荣负伤的第二十一天後,我终於可以拆掉石膏,而复建是一件又苦又甜的差事,苦在我身,甜也在我心,因为在尧妈妈的耳提面命之下,每天这个时候尧烨都会来陪我。
练习了几天,走路已经俐落许多,只是还是要人扶着。
我攀着尧烨的手臂借力走着碎步,他控制力道抓紧我,温声叮嘱,「你别急,慢慢来,小心又摔倒了。」
我撇撇嘴侧过身,用很纯真的眼神望着他说:「你看我们像不像在演戏?」
尧烨一脸困惑不解,「什麽戏?」
我翘起莲花指,气定神闲地笑说:「就是清宫剧啊,剧名是慈禧和李莲英,来,小烨子,快扶哀家回宫歇息。」为了「小烨」这个昵称,我前後嘲笑他不下数十次,虽然每次都被他教训得惨兮兮,可是我还是乐此不疲。
尧烨阴寒地俯视着我,还不怒反笑,不过是冷笑,「是吗?我倒觉得像是在演饲养员养猪,而且很不幸的我养的还是一只小笨猪。」
我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捏着他的手得意地反问:「那请问尧烨先生,跟一只猪谈恋爱的人岂不是比猪更笨?」嗯哼,尽管放马过来,本小猪可不是吃素的。
尧烨宠溺地刮了我的鼻尖一下,弯了眉眼,「是、是,不笨也看不上你这个小呆子。」
等尧烨扶着我回到病房的时候,我在一瞬间只找到了一个词,风云变幻,就连尧烨也搞不清楚状况。
我的行李在尧妈妈的指挥下已经打包得漂漂亮亮的。
尧烨扫了一眼,皱着眉问:「妈,你这是做什麽?」
尧妈妈拍拍手,笑咪咪地对我们说:「我今天问了你徐叔叔,黛黛的情况好多了,现在可以出院疗养,我觉得整天待在医院闻消毒水也不好,就叫人收一收准备出院了。」
我当下了然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真是麻烦你了,不然我回学校还有得收拾呢。」好感动啊,这麽贴心的婆婆去哪里找?
尧妈妈马上换了表情,严肃认真地说:「傻孩子,你还回什麽学校啊?我都打听过了,你的室友都到外面实习了,你的腿又还没完全好,这上上下下没人照顾多不方便,我看直接住到小烨那就好了,一举多得。」
为什麽一举多得啊?这个词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想入非非。
尧烨的眉头拧得比麻花卷还漂亮,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声,「妈!」
我硬着头皮忐忑不安地说:「阿姨,这不太好吧,我还是回学校……」
尧妈妈立即打住,「欸,你叫我妈就听我的,媳妇你也一样,别罗嗦,我都安排好了,就住一起。」
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血液在急速逆流,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病服的钮扣,又偷偷看了尧烨一眼,不会吧,真的要住到他那里?太快了吧,我可是从来都没想过的,忽然回忆起前两天,我和尧妈妈看了一部最近很红的偶像剧,萌点颇多,关键字为欢喜冤家、未婚生子、破镜重圆。
尧妈妈看着看着,忽然扭过头冷不防地看着我问:「媳妇啊,你哪天生个孙子给我抱一下啊?」
我差点没晕倒,结结巴巴地说:「尧妈妈,我、我还没毕业呢,不急不急。」
尧妈妈开始教育我,「怎麽能不急,你们年轻人就喜欢磨蹭,先成家後立业,没有什麽比这个更急更重要了,嗯,看来还得我出马才行。」
那时我还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莫非这就是她出马的结果,大手一挥,让我们同居?真是太具有震撼效果了。
我终於发现尧妈妈和尧烨有个共同点,就是当他们坚持做某事的时候总是雷厉风行,而别人通常是抗议无效,总之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在尧烨的公寓里了。
在这过程还发生了一段跳进黄河、再跳进长江也洗不清的小插曲,我左一跳右一蹦的收拾东西时,腿不小心撞上桌角,尧烨眼疾手快地抱住我,奈何还是跌向身後的大床,两个人像叠罗汉一样压在一起。
我惊吓过度,什麽也不会做,两只眼睛只会盯着尧烨傻看,近在咫尺,能听见他的呼吸和心跳,我开始口乾舌燥、思维紊乱,简直南北西东都分不清了。
尧妈妈可能听到声响,咚咚地跑进来,一看到我们,先是睁大眼仔细打量了好一会,然後眉开眼笑地捂起嘴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什麽都没看到哦。」才怪,那翘起的嘴角说明你什麽都看到了,而且还想歪了!
她乐滋滋地走了出去,还自己作词作曲高声歌唱,「我的小金孙哦,你快快来啊,奶奶等你等得好辛苦……」我和尧烨满头黑线。
理智回笼,我以女人的矜持迅速推开他,哪知适得其反,居然把尧烨压在了身下,现在是很暧昧的男下女上姿势。
尧烨愣了一下,很快就摊开手放松地躺着,挑眉看我,「来吧,我任卿采摘,绝对不会反抗的。」
他是料定了我是胆小鬼,可是他错了,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尤其还是我这个英勇无畏的林黛黛,我被他一刺激,毫不迟疑地扑上去,朝他一阵乱啃,可惜反攻不到五秒钟就被剥夺了主动权,而且还差点被拆骨入腹,我再一次泪流满面。
◎ ◎ ◎
就这样,在尧妈妈的热切期盼下,我和尧烨正式开始同居新时代。
在这期间我妈打了通电话给我,我东拉西扯混过去,硬是不敢说自己摔了一跤还胆大妄为地住到男人家里,不然依她的性格,知道我隐瞒恋情这等重大罪行,肯定是少不了折腾一番,搞不好还会风风火火地直接将我打包往尧家送,不用回来了,哎,谁叫我在娘家没地位呢?
不过自从有了太后娘娘撑腰,我在尧烨家的日子可说是如鱼得水、有求必应、无法无天。
尧妈妈放话了,「媳妇啊,我自己生的儿子是什麽样子我知道,他欺负人的招数比地球人口都多,谁也斗不过他,所以你有什麽委屈一定要说出来,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麽样的。」
当天我就美滋滋地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说给尧烨听,如果有镜子的话,我肯定能看到自己得意洋洋、志气满满的猖狂样子。
也没料到尧烨颇为认同地点了下头,还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让我躺在上面,我面红耳赤,尧妈妈正在厨房里炖骨头汤,万一被她看见了多不好意思啊,他不耐烦了,不知廉耻地拉我坐在他腿上,一脸的恶霸相,还俯在我耳边轻轻地冷道:「小人得志。」
我被他灼热的呼吸撩拨得神智不清,又听见他低沉地喃喃,「不过你似乎漏了一个大前提,有我妈在,等到我妈回美国了……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不吃亏,你在我这拿了多少好处,我日後一样一样讨回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呆子,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呢?」
他的手顺势摸上我的脸蛋摩挲着,又轻又柔,一下一下的,我却汗毛竖起,哪有人明明说着威胁的话,脸上却还是那麽和蔼可亲、温文尔雅呢,拜托,哪路神仙快来收了这只绝世大妖孽吧。
我眼皮直跳,马上狗腿地搂着他的脖子撒娇,「嗯……人家是开玩笑的,区区小女子怎麽会做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欺君罔上的事呢?请大人明鉴啊。」
尧烨幽邃的双眸睨了我一个眼,嘴唇微勾起一弧度,「真的?」我立刻点头如捣蒜,他不领情地冷笑,收紧手的力道说:「很可惜,已经晚了。」
伴君如伴虎,我算是见识到了,一脸良善的尧烨,真面目其实就是个魔王陛下!
吃过晚饭以後,我们陪尧妈妈坐在客厅看电视,播的是她喜欢的家庭肥皂剧,不过我知道尧烨除了偶尔关注一下财经新闻外,对这些电视剧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然也不会一直不交电视费了。
他勉为其难地看了一下子,终於忍不住对尧妈妈说:「妈,黛黛的论文没通过,我去书房帮她整理一下,你一个人慢慢看吧。」他说完还递了一个眼色给我,且温和中带点霸道,如果眼睛也会说话,他肯定是在说快点配合我。
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这不是冠冕堂皇的胡说吗?明明我的论文还没开始动工咧,何来没通过之说?太贬低我的智商了吧。
不过尧妈妈一听可不得了,言辞切切地敦促我,「真的啊?那媳妇你赶紧去吧,小烨从小功课就很好,一定能帮到你,快去,别浪费时间。」
於是迫於某人的淫威之下,我只能包袱款款地跟着他去书房待命。
尧妈妈替我们送茶点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她儿子一眼,又拉着我到门边小声叮嘱说:「我说媳妇啊,这麽好的机会你可要把握好喔,早点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了算,加油。」
我终於明白什麽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妖孽的妈妈果然是不同凡响,段数之高令人佩服。
画面切换,此时陛下正认真的看财务报表,小宫女则在一旁伺候茶水。
我心里默念某人为富不仁、欺压良民,脸上还是灿笑如花,这等娴熟的表里不一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我刚剥好柳丁他就拍我的肩膀,我擡起头,尧烨无言的指指自己的嘴,我识相地送了一瓣过去,他优雅地含进嘴里,末了还色情地舔舔唇边,那模样勾人得令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想如果他去拍广告的话,广告商肯定要发大财了。
见我傻愣愣地望着他,他笑得很开心,擡起我的下巴问:「想吃吗?」
我被蛊惑了似的点头,他随手又放了一瓣进嘴里,然後猝不及防地俯身吻上了我,我惊得抓着他的衣襟,口腔里满是带着他气息的水果味,很快我就透不过气来,憋得整张脸都绷紧了。
过後,我嗔了他一句,「坏蛋、色狼。」这男人太人面狼心了。
他两只眼睛餍足地眯成一条直线,凑在我耳边低笑,「我只是做了你心里想的罢了。」
我气得一直捶他的胸,他哈哈直笑,把我搂在他腿上又吃了一下豆腐,才又埋首到他的报表中去。
俗话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我家尧大人自然不例外,其实喜欢上他没有什麽理由,就像小河终会流入大海一样情不自禁,我喜欢他像现在这样一直陪在我身边,原来我要的也不过是这麽简单,就是以前向他学的那个词,永恒。
◎ ◎ ◎
所有事情经过尧大仙的掐指一算总是奇准无比,尧妈妈两天後匆匆飞回美国了,原因是尧烨爸爸的召唤,之前就听说过他们是对模范夫妻,大半辈子焦孟不离、形影不离的,分开几天都觉得不对劲。
机场里,我泪眼汪汪的抓住尧妈妈的手不放,又哀又求,「尧妈妈,我真是舍不得你,你别走好不好?」我声色俱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在演琼瑶年度大戏,正生离死别呢。
尧烨「十分体贴」地搂住我,慢慢地说:「你乖啊,我们是好人,不做拆散鸳鸯的坏事,妈,你快走吧。」
我瘪嘴,我是好人没错,但是你是妖孽,跟好字根本沾不上边,尧妈妈一走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尧妈妈也笑开怀,拉着我的手温和地说:「媳妇啊,你和小烨有空就来美国看我,当然啦,最好是……带上我孙子,那就完美啦。」
听了这别有深意的嘱咐,尧烨不免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我埋在他怀里羞於见人。
最後我含泪挥手跟尧妈妈告别,尧烨冷不防在我身後说:「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难得有时间可以好好算帐了,嗯?」
那声轻轻的「嗯」令我惊恐万分,我抱着柱子死活不肯跟他走,弄得机场的地勤人员殷切地上前关心,「先生、小姐,请问有什麽地方需要我们帮忙吗?」
我还没说话,尧烨居然就跟别人说:「不好意思,我妹妹她小时候发高烧把脑子烧坏了,认不得人,总是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麻烦你了。」
他说着还把我前天硬塞到他钱包的合照给人家看,那人看了一下,尧烨文质彬彬、斯文有礼,再看我双目含泪、鼻涕横流,还真像个智能不足的人,他思忖了一会儿才对尧烨报以同情的一笑,施施然地留下我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与无恶不作的妖孽对抗。
尧烨随即冷笑,「嗯哼,抗拒从严,罪加一等!」
我立刻缠上他,「法律还不外乎人情呢,我是你老婆,应该可以免责。」
「哼,本大人一向铁面无私!」他又冷嗤了一声,冷着脸拉着我往停车场走去。
◎ ◎ ◎
尧妈妈离开後的日子变得十分无聊。
某天,尧烨指着日历上面画了一个大红心的日子,满脸疑惑地问我,「你画在十四号上的这一圈是什麽意思?」
我一边剥芒果一边翻杂志,挑眉看了一眼日历,随口说:「那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哦,什麽日子,恋爱纪念日?」我没意识到尧烨的尾声微微上扬了起来。
「我哪里会记这种无聊的日子,那天是我偶像告别赛……」话没说完,我就觉得全身被冷气团包围,悄悄擡眼看看尧烨,脸色阴沉沉的很吓人。
他冷哼,「无聊,跟我恋爱无聊?」
我赶紧讨好他说:「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天、我的地、我的爱,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最好是这样。」他嘴角微勾,高深莫测地睨了我一下,残忍地把我手里剥好的芒果夺过去,吃得乾乾净净,完了还意味深长地看着芒果核沉思。
我自以为这件事就这麽过去了,而他也没再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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