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怎么会?莫说我们都是男的,这世道达官贵人养一些男宠在侧也是风雅的事情,可依照我们的身份,那是绝不可能的。福康安虽未娶妻,可被皇玛法指婚也是迟早的事;永琰早有妻儿,以后作为帝王更是三宫六院,又怎么可能抛下他们;而我,以后被皇玛法指婚也是情理之中,又怎么可能与他们谈情说爱?这恐怕只是一个妄想罢了。”
“又一日,皇玛法乐呵呵问道:“绵忆,若是你再拿不定主意,朕就给你指婚了!”
静宁急道:“皇上,我不要绵忆哥哥娶其她人!”
皇玛法故意笑道:“那怎么成,难不成让你绵忆哥哥永远不娶亲不成?”
“那???干嘛一定要娶那些人?”
“哦,那该娶谁?”皇玛法逗她道:“给他指了婚,才能再给你指啊。”
“我不要嫁,要嫁???也要嫁绵忆哥哥!”静宁心一横,站出来道,随即又羞红了脸,诺诺地躲到和嘉身后。
一屋子人都掩口笑了,又灼灼看向我。
和嘉笑道:“唉,真是女大不中留,我们静宁这么急着要把自己嫁出去啊,只是不知这任性的脾气谁人能受得了?”
我看着静宁期待又紧张的目光,傅恒饶有深意的神色,满屋子人笑眯眯的样子,心中一动,站出来跪道:“孙儿恳请皇玛法将静宁格格许配给孙儿。孙儿发誓此生愿只娶静宁一人,对静宁永远不离不弃,相护一生,请皇玛法答允!”
皇玛法笑呵呵指指:“看看,这小两口你情我愿的,我们若是不答应就太不通人情了。”
“可不是,”和嘉笑道:“静宁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可见了绵忆啊,就乖巧的不得了,这也真是应了那句话,一物降一物。绵忆这孩子,从小就懂事,静宁跟了他,我们也都放心了。”
看着静宁迸出惊喜的神色,我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决定并不坏。”
我提了秤,将那覆着的盖头轻轻挑起。饶是我看惯了静宁,此刻也不由呆了一下。眼见她脸泛红霞,容光丽色,娇艳万状。静宁越发低了头,看她平日里大笑大语的豪气,如今竟恨不得将头埋到地缝里,绝艳之中倒别有一番精致可爱。
周围众人已是呆住,半晌方叹道:“瞧瞧他们小夫妻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真是让人羡慕!”
当时又有两个贵妇捧了两个盘子在我们跟前,笑问道:“这是什么?”
我道:“枣。”静宁补充道:“栗子。”顿时明白过来,这谐音不是“早立子”么,我们两个都羞红了脸。
又逗笑了几句,看时候差不多了,众人遂往外去,屋内只余几个丫头婆子侍候,登时安静下来,一时之间默然无声。
不能冷了场不是,我没话找话:“累不累?”
静宁嘤咛一声:“还好。”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旁一婆子扑哧笑道:“哎哟哟,现在可还不能吃东西呐!小蹄子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那酒拿来!”
便有一丫头端了一翡翠玉盘,在那两只足身被根红线系着的麒麟送子杯中斟上香甜醉人的葡萄酒,送至我们面前,笑道:“请新郎新娘用合卺酒。”
我方想起可不是还有这个步骤。我接了酒,小心翼翼地与静宁的交缠。两人的身子离得极近,连对方微颤的睫毛亦看得清清楚楚,只觉一股馨香扑面而来,如雨后的荷花,清新自然。静宁眼珠子微微一转,飞快地瞟过我,又忙忙避开,眼波流转间,更又添一层红晕。我不由轻笑,轻轻仰头将那甘甜咽下,方撤回身子。便又无话。”
“十五阿哥,王爷年纪尚幼,这般喝酒恐会让他承受不住。”和绅出声打岔道。
“噢?”永琰乜斜着眼,嘴角微微挑起,露出几分醉意和讽刺:“ 和大人今日倒是兴致很好,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和大人有了喜事。倒让人想问问,那平日里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真也罢,假也罢,又岂会是摆在面上的。”和绅面色微黯,撇过脸,仍是淡淡笑道:“既知道是王爷大喜,和某不过是同他人一般道贺罢了。十五阿哥若是有其他事情,不妨事罢再去想,莫在这里扰了王爷的喜事。”
永琰嗤笑一下,又灼灼对向我,三分笑意掩盖下竟有那七分难抑的伤痛,蓦地让人心下一酸。所幸周围都闹哄哄的,他们的机锋并未让他人感到。”
永琰歪了头,喃喃道:“绵忆,绵忆???”每叫一声,便引得人心中一颤。带着浓郁酒香的气息喷在我耳畔,亦带起了我刚刚强压下的醉意,望着天上的圆月,蒙蒙间竟一时不知是谁的团圆夜。
好容易扶至轿前,半推半桑地让永琰坐下,便要掀帘退出。不意间却被他一把拉下,直直扑倒在他身上,“啊”的惊呼一声,余下的便被那赶上来的吻严严地堵上。“呜,呜”,我忙忙用手抵住,搭在腰间的手愈发紧箍,唇齿交/缠间,永琰用了十成的力道,似要将人生吞活剥。嘴唇被他的牙齿磕得生疼,舌尖吮得发麻,一丝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轿内本就狭小,此时更如放了炉火般,蒸腾着酒气与燥热。
“十五阿哥,时候不早了,你该启程了。”和绅不咸不淡的一声幽幽传至轿内。
永琰蓦地一顿,胳膊随即箍地愈发紧凑,压得我不由胸口一紧,闷哼一声。终是放开我惨不忍睹的嘴唇,却仍是紧紧地抱着,下巴磕在我头上,将我的脑袋埋在他颈窝,良久,方长长叹息一声,松了手:“走吧。”
我不由眼眶一湿,心中登时盈满了许多话,皆是满心满眼的歉意,却不知如何说是好。停了片刻,方慢慢退身出去,立在当下,眼见着轿子摇摇离去,又是呆愣半晌。
“走吧。”和绅甩袖转身。
我方回过神来,忙忙上前拽了他的手指指自己道:“我这样子,还是不回去的好。你过去帮我说一声,我先离席了。”
和绅微微倒吸口气,面色忽地一紧,眉头一蹙,转瞬即逝,搭着的手紧颤两下,便挣脱了出来,缩了拳,掩在袖内:“好。”淡淡的便又转身欲走。
我突觉哪里不对,刚握着的手心内滑腻非常,举到眼前一看,竟是那红红的微带血腥味。
“你手怎么了?”不待他答言,我便抢了他的手张开看时,手心内已是模糊一片。
“哦,昨日射箭不小心伤到了。”和绅将手缩回,不甚在意道。
“昨日的伤为什么现在还不好?”
“这没什么,你不用担心,莫让你的新娘子等久了。”和绅偏过头,将面色掩在阴影下,声音幽幽传来:“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让你见了血,倒是我的不是了。”
“我怎么会在意这个忌讳,你快随我去上药。”方才那血红的掌心在我眼中分外扰人。
“是啊,”和绅忽笑道:“既不是你十分在意的人,你只不过是完成个任务,又怎会在意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我们早该明白的,又怎么会做那些无用的感概。你快去吧。”竟是用另一只手推了我走: “你若不走,我便不会再管再顾这个伤了。”
“不成,我定要看你包扎了再走。”
“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哪有人第一天就把新娘子撂在那里那么久的,明日传了出去,你让别人怎么说你们,让富察家怎么看待你。莫要因小失大了。”和绅说罢,竟是先行后退,转身进入那灯火辉煌处。
我直直看着他进去,方慢慢转身,向该去的地方走去。”
静宁去后,皇玛法怕我心情郁闷,接我到宫中住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家里突然少了一人,顿觉空落很多。明明本不想娶妻,对静宁只是一个责任。但几年下来,每日的朝夕相处,点点相汇,终是把她当作自己最亲密的家人,早已将她纳入自己的生命之中。一时离去,抱着怀中的奕绘,彷佛就是静宁生命的延续,一时心下满是酸涩。
宫里一向不缺乏热闹,我也得以开解不少。端旭一夜间长大,反过来还会小大人一般安慰我。看着她眉目间肖像静宁,只感慨上天着实待我不薄,恩赐我这两个宝贝。”
永琰暂代朝政,命和绅与户部尚书福长安轮流守在养心殿,不得擅自出入。接着下了一道突兀的旨意,命令着实查办围剿白莲教不力者及幕后庇护之人。当天就有大臣领会到永琰的意图,于是弹劾和珅的奏章源源不断送到他手中。永琰彷佛憋了很久的怒气一朝发泄,直直宣布和珅的种种罪状,不由分说立即下令逮和珅入狱,抄没全部家产,择日赐死。
我在家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茶杯掉落到地上,摔碎了。为什么历史会提前?皇玛法不是还没去吗,永琰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我匆匆奔向宫中找永琰,宫人通报后却面无表情地告诉我永琰不见,我的心登时凉了。他料到我会为和绅求情,是吗?我转身奔向养心殿,这个时候若是天下间还有人可以救和绅的,只有皇玛法了。可若是皇玛法仍然昏迷不醒,那么我便守在他身边,直到他清醒的那一刻。”
“皇阿玛,儿臣明白了。”永琰由衷道,略含一丝不甘心:“只是,那和绅不过是个奸臣污吏,如何配得上绵忆?”
“你对和绅一直都有偏见,什么时候肯正眼看待他,哪里知道他为绵忆付出多少?”皇玛法闪过一丝笑意,满是赞叹道: “他舍弃了自己的一世名誉,担着百代骂名,宁愿做一个贪官,为朕积累财富,只为讨朕的一个心意。若不是你将和绅推到绝路,朕还不知道他这么拚命是为了什么。这难道还不够吗?”
“皇阿玛,您是说和绅是特意贪的?”永琰惊道。
“嗯,”皇玛法笑道:“可以说,他是为了绵忆奉旨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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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皇玛法为了十亿两把我给卖了?”我躺在和绅怀中,郁闷道。
“是啊,”和绅揽着我,笑意盈盈:“你可是这世上最贵重的人。”
“呜呜呜呜,我真是可怜,从小没了爹娘,连唯一的爷爷为了钱财也将我卖掉,我真是命苦!”我抹着眼中并不存在的眼泪。
和绅嘴角抽了抽。
我继续控诉,想到皇玛法,心中还是有那么点别扭:“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没有人性,为了这区区十亿两,就逼我爷爷将他孝顺的亲亲孙子卖给你这个奸商,你让我情何以堪?”
和绅面脸黑线,额上青筋直跳:“我觉得我好像买错了。”
啊?我梗住了。
和绅叹道:“你误会皇上了,他是真的疼你。我被百官弹劾的时候,不得不提前终止与皇上的协议。皇上问我有什么心愿,我说我只想要一个人。皇上说他不会勉强你,若是你不愿意,就让我放手,他可以给我别的补偿。所以,就设了今日的局。没料想,其实还是被皇上给利用了,一方面逼出了你的心意,顺便也让十五阿哥死心。”
我说呢,今天差点被吓死,我真以为不可挽回了。想了一想,又噘嘴道:“他干嘛说一命换一命这么严重,倘若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你岂不就是人财两空了?”
和绅抵住我额头,凝视着我,眸中却是不曾有过的郑重,声音却是那么该死的好听:“若是你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又低声笑道:“幸好,我现在知道你也是这般在意我。”
“你知道就好。”皇玛法叹道:“朕也不想逼你,只是有些事情经不起验证。莫说你们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即便你们真的是两情相悦,也断没有可能在一起。当初朕不明白,险些害死春和,朕不想你们步朕的后尘。”
“皇阿玛???”永琰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惊疑不定。
“唉,朕当时也是年少轻狂,以为自己能做到一切,谁知……真让我见识了先皇的手段。若不是朕及时娶了他的姐姐,恐怕真的要一辈子追悔莫及。朕当时就明白了,别看什么皇子皇孙,手中再多的权利,若是一意孤行,到头来还是连自己最爱的人也护不住,还不如就此放手,长长远远地看着,也能这样守一辈子。到后来,只要朕每日上朝时能看到他,朕就心满意足了。”
“皇阿玛,只是苦了您自个儿啊!”永琰深有感触道。
“苦?”皇玛法摇头:“刚开始是很不甘心,看什么都不顺眼,只觉得天下间都是欠了朕的,恨先皇,恨不得将春和的福晋杀掉,后来才明白先皇的良苦用心。你是想要一个与你并肩站立的人,还是想要一个佞臣宠臣,你舍得埋没他的才华,让他被后人咒骂吗?汉人不是有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轰轰烈烈靠不住,我们这样相望一辈子,也觉得一直都有人在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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