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是假的
[10th.Oct.2009]      
BY:Ms.FIN


胜浩，说过你多少次？不要把不能机洗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嘛。

我循着声音过去，他在阳台拾弄着洗衣机里的脏衣服。
下午的太阳是炎烈的，明晃晃地刺眼。
他的身影在那一束炽烈的阳光中像是辰楼幻象般虚渺。
我伸出手去触碰，头痛却毫无预兆地无端来袭。
抚着阳台的门把，揉了揉太阳穴。
我说，佑赫，我头痛，我想去睡一下。
艰难地睁开眼睛，我不确定他是否听到我的话。
转身的一瞬间，不知是太过虚晃的阳光，还是头痛让我产生了错觉，佑赫那单薄的身影，居然像飘渺的影像一样扭曲。

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转醒过来，好熟悉，好熟悉。
那是对于我来说无比熟悉的味道，多少年了，一直萦绕在我周遭。
桌上放着还温热的饭菜，汤，我的碗里盛着绵绵的粥。
他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淡金色的发丝垂下来了，遮住了他的眼睛。
屋子里弥漫着暖暖的香气，他的味道。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

醒了？他笑，放下杂志。
我看了一下窗外，秋末的天早早就黑下来，延展到远方是一片沉郁昏暗的红。
静静的，静静的，逐点渲染，这个渐渐沉默下来的城市被描画得幽幽凄凄。
嗯，醒来有点渴。
我顺手就拿起杯子，里面还剩着点水。
水都冷了，我帮你倒点热的。
他走过来，拿走我手上的杯子。
头又开始痛。
我看着他的背影，伸手，想叫他，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发不出声音。

我的手拿着汤匙，舀着面前那碗细腻绵蜜的粥，里面有一粒粒红红的豆子。
认真仔细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只是那样安静的凝望着便能让我感到幸福。
夹菜，扒饭，咀嚼……一直重复。偶尔伸手把挡住视线的头发拨开。
傻瓜，发什么呆？
佑赫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嘴角是浅浅的笑。
没什么，突然想起一些事来。
什么事？
佑赫放下筷子，看着我的眼神是认真的。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看看那称作百花之城的翡冷翠。
我一直都记得啊。
那什么时候去？
不是现在。现在你得快点把粥喝完，都凉了。
那打勾勾吧。
我伸出右手小指。
佑赫没有回应我，只是笑着抚过我的脸。
他指尖滑过我脸颊的轨迹，凉凉的。
哼，骗人。我装作生气地轻哼了一句。
一定会去的，我们，一起。说好的。
好吧。
我笑，舀了一口粥。
熬得软糯的豆子在牙齿的研磨中融化。
一口一口吞下，唇齿间是红豆的味道。
缠绵细腻的，味道。

晚上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半梦半醒间的记忆，像是残旧的暗黄映画，一帧帧的模糊闪过。
我在一条凄冷的长街里游荡，独自游荡。
四周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我一个人在那不再熟悉的破落故城里奔跑，追赶一个背影。
那么近，那么近。
仿似一步之差，却又无比遥远。
我伸手，用力的伸手，触不到。
那个背影，很熟悉，仿似上辈子就烙印在我脑海里一样。
长街的尽处，那个背影渐行渐远。
他慢慢转过身来，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脸。

醒过来的瞬间，我梦里那种莫名的悲伤还残留在身体里，流淌在血液中。
揪心的痛，在淡淡的喘息之间。
指尖触到右半边的床，平整的，冷冷的，没有半点温热。
那股透心的寒冷钻穿了我敏感的神经。
抬手抹走眼角里滑下的一滴泪。
我好像弄丢了一些东西，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胜浩，你先到走廊上等我。”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我来见医生。
那种像是催眠一样的治疗，每次结束之后都会觉得难受。
挖心掏肺一样把所有掩埋在心底里的苦涩情绪掘出来，然后又再埋葬回去。
我清楚的感受到心里被剖开一个个血肉淋漓的洞。
我不清楚我有什么病，我不清楚。
他们只是一直说，不要相信我所看见的现实，我看见的，都是不真实的。

爬上了医院的天台，我微笑着享受风吹过身体的感觉。
胜浩，你看。兔子形状的云。
我顺着佑赫漂亮的手指，看见了那团兔子形状的云，渐渐被风吹散，絮絮飘渺在蓝天中，无影无踪。
他笑着，那么漂亮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线。
佑赫，佑赫。
我念着他的名字，一直念着。
我心里莫名恐惧，生怕下一秒他便会在我眼前幻灭。
佑赫，佑赫，佑赫……
然后感觉到眼角有泪，缓缓划过我的脸颊，冰凉的。
佑赫，我是那么真切的看得见你，感觉到你。
亲吻的温柔，手心的温度，包围在我左右的细碎的暖意。
我能感觉到你就在我身边，即使时间与空间都已经改变。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假的？……

“你儿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止幻觉和幻听，现在已经发展成妄想症和轻度的精神分裂。我建议你还是送他进疗养院。”
“……没有其他办法吗？”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种病，药物的疗效是很有限的。他的心结……他一直提到的佑赫，是谁？”
“我儿子的……爱人。半年前因为一场车祸，不在了。”

你在虚空中，是吗。
此刻的你在虚空中，但我知道你的心还能听见我说话。
不要走，佑赫，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追随着他的步伐越走越远。
恍惚中，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回头，看见爸爸，还有一群不认识的人在冲我大喊，风太大，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胜浩！胜浩你快回来！不要做傻事！胜浩！快回来，危险！”

佑赫，你说什么？
你说要完成我们的翡冷翠之约？
好吧，好吧。
请你牵着我的手，我便会跟随你。
踏前一步，再踏前一步。
然后，失重的感觉。

假如你是假的，那么，我怎么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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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Fin
[10th.Oct.2009]